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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从梦中哭着醒来。醒来时还是觉得很伤心的感觉。

说来奇怪，梦到了弟弟小时候的模样。梦到我一边给他洗脚一边哭，一边哭一边说：“我的弟弟长大了，也要结婚了。”说到这句，泪如泉涌，生生哭醒。

离家多年。关于家的记忆始终停留在某一种，没有跟着我一起长大陈旧。

弟弟是真的要结婚了。日子订在下个月的某一天。初听说，我当然为他欢喜至极。再细想，却在内心深处纠结来纠结去。

纠结什么呢？纠结我要不要回去。

我的困难在于，一来，娘家在遥遥几千里以外，回去吧，没有直达的飞机不说，还有个孩子，还有份非正式却也不方便随便丢下的工作。即使暂时丢下，路途迢迢，仍显时间仓促；

二来，再从经济上考虑：坐飞机再转火车的话，三口人往返路上至少就得开销六千左右。实在非富家庭，这笔开销也真让人心疼；坐火车吧，经济开销倒是小点，往返一千五就差不多了，但耗时啊，往返即两天两夜，照我老公的建议说，在家睡一晚，即启程返乡，我听着就想哭，我一年没回娘家了，折腾半天回去了，就睡一晚？何况，孩子跟着我们得多累呀？想想孩子，我就觉得心疼。我原计划是过年回，过年回，我的学生们都放假了，我至少可以在家多睡上几晚。

三来呢，是我内心深处最不想面对的事实。那就是，当初我和孩子爸爸冒天下之大不韪私奔到这个城，原以为是在书写一则爱情童话，孰不知却只是在人类婚姻的悲剧史上，添上了可有可无的一笔而已。为了眼下这段已经老去的爱情，我曾伤透了父母的心，父亲曾有好几年不和我讲话，在我坚持一年回家两趟的日子里，他也是恨不得能把我藏起来就好，再没带我去过亲戚家，当然，因为父亲的脾气，以及父亲和母亲不和谐的关系，我家也很少有亲戚来玩，父亲甚至暗示我不要出门，悄悄地回，悄悄地离开就好，即使出了门，也不能跟人说我在长沙，这样一来，直到我那年万般无奈回娘家生孩子前，邻居和大多数亲戚都以为我还在北京。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已经结婚。好吗，八年了，我这个好象已经在人们眼前消失，记忆里死去的人，却因为弟弟结婚，突然来了个显身，那不得跟七仙女下凡一样被关注成什么样啊，我的七大姑八大姨堂哥堂姐表哥表姐，粗粗一算也得有几百号人，他们哪个不得好奇满怀地问长问短，想象中，感觉足够我开一记者答辩会了，而我呢，实在过得也不济，离衣锦还乡，尚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工作，生活，学习没有一样是可以拿出来笑谈的，那么，我得承受多大的压力来寒暄来自这些亲朋好友的问候啊。想一想，我就已经怯了十分都不止。——真的是没勇气去面对这一切呢。何况，到时我必得笑着，说着，若无其事一般。我总觉得我的回归，交不光是我的尴尬，也必然成为见我的人的为难。人们得多为难呀，问你还是不问？问什么好呢？

但是，我父母坚持要我回。他们说，你就这一个弟弟。你难道希望他结婚那天不开心吗？想想也是啊，我不回呢，也成问题，如果我不回，不光是我家的亲朋好友，估计连女方的亲朋好友都会向父母或弟弟询问，弟弟结婚，姐姐怎么没回来呀？即使不问的人，心里也八成诸多猜测，难免日后某个时候就又在我弟弟面前说三道四，没办法，不大不小的城市的人们往往都比较小市民化。我父母和我弟弟又将因为我的不归而承受一定的压力，压力大了自然没法开心。

就在今天早晨我打电话时，我弟弟还问我说：“姐，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支吾着说：“具体日子还定不下来。估计要到跟前了。”

我不敢把我内心的纠结告诉弟弟。我们也曾万般相好过。我还记得，我第一期离家读大学去，弟弟哭着说想我，我返家时，他一把把我抱起来转圈圈。——手足情深虽已恍然如梦，却毕竟刻骨铭深终归难忘怀。

有一天，我问初三的CJJ，我说：“如果时光可以倒置。我们可以重新活过。你最想从哪里重新开始。”他说：“有两处想回去重新来过的时光。一处在小学三年级，那时刚开始学英语；另一处是初一，那时，我迷迷糊糊结交了一些不好的孩子。人生的航向偏离了轨道。”他反问我说：“那老师，你呢？你有没有想回去重新活的时光。”我讲：“有啊。我想从我在北京终于有了稳定的工作，日日坐在有落地窗的大厦里，照着玻璃，看自己恰好有闪光的青春和漂亮的衣服，于是，开始做梦，梦想攒一笔钱，然后可以供一个哪怕最小的户型。那些梦想和男人无关。如果可以，真想从那时候重新活过。坚持自己最初的梦想。并更慎重更理性地考虑爱情和婚姻的问题。”

是啊。为了当年那场私奔，我真是辜负了太多，父母，兄弟，亲朋，好友，和，自己的青春。事到如今，除了收获了一个前途未卜的孩子外，其实，一无所有。

不知道父母是怎么老去的，也不知道兄弟是怎么成熟起来的，至于亲朋好友更好象是传说了而已。现在，就连弟弟结婚，回趟家参加婚礼都让我愁肠百结，犹豫不决的。

不过。我想，我还是会回去的。——除此，我还能为父母和弟弟做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