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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出走的男孩儿》发2022.9.19西安晚报.存谢!

(2022-09-21 08:52:30)
短篇小说《出走的男孩儿》发2022.9.19西安晚报.存谢!


 

  出走的男孩儿

                                                                                                             王宏哲

  父亲走进了屋子。急匆匆的,好像是赶了很久的路。他黧黑的方脸膛上除了蜿蜒着汗水,似乎还堆积着一团浓郁的焦躁。

  父亲看了春明一眼。

  春明正站在案前的小板凳上,不得要领地在一个洋瓷盆子里和面。多亏了这个小凳子,它使春明可以轻松地够着案板,像模像样地往盆子里加面粉、添凉水——他是想在父母回家前给他们擀好面。可是,春明毕竟是一个孩子,一个九岁多的男孩子,又是第一次干这活,尽管他干得专心专意,但那天的面粉和凉水似乎有意和他过不去,不是水多了,就是面多了,他一会儿往盆里添些水,一会儿又往盆里加些面,折腾来折腾去,盆里还是难以形成一块像样的面团。

短篇小说《出走的男孩儿》发2022.9.19西安晚报.存谢!

                                                                                                                           插图 吉建芬
  他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父亲看着春明,嘴里终于蹦出了三个字:你干啥?

  春明被父亲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扭过脑袋盯着父亲只看了一眼,就品味出了父亲语气里的惊异和愠怒。他张开嘴刚要说一句啥,脑袋上就已经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巴掌。

  胡成精,再没啥耍了,你拿麦面耍!父亲吼着:你不知道麦面有多金贵?我叫你胡成精,我叫你胡成精。父亲吼叫着,一只手抓住了春明的一条胳膊,另一只手狠劲地扇在春明的屁股上。春明一边挣扎着,一边扭头仰视着父亲,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就刷刷地流下来。

  但他没有辩解。好像不是因为来不及,也不是不知道咋辩解,反正就是没辩解,只任眼泪刷刷地流,硬憋住就是不出声。

  这时候,院门外有人在喊父亲,那声音扯得长长的,火急火燎的,好像是有啥迫不及待的大事情。父亲这才丢下春明,余怒未消地在房梁上垂吊着的竹笼里摸了两个玉米面和麦面两掺的冷馍馍,转身就朝门外走去了。

  春明的两个弟弟这时候嘻嘻哈哈地回屋来,他们不知道到哪疯够了,一个个浑身灰土,脸蛋儿被晒得红红的。看见春明在抽泣,他们一下子噤了声,一会儿看看春明,一会儿看看案上的盆子。好像是二弟先开的口,二弟说:你咋了,哭啥呢?春明擦了擦眼睛,一把推开他,恼怒地说:要你管!春明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走到院门口迎面遇见扛着锄头回家的母亲喊他,他也不应声,而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加快了脚步往院门外跑,脚步踩上了晾晒在院中的麦粒都不知道。

  1980年夏天的这个炎热的正午,春明在柳树村的村巷里奔跑着,在无边无际的阳光里奔跑着,在烟火味儿混合着粮食味儿的街巷里奔跑着,在狗叫声牛哞声和人的说话声争吵声中奔跑着,他一口气跑到了村子外的河堰边才止住了步。他站在沣河河堰边的一片树荫下,身体里像是藏着一个看不见的充气筒,鼓荡得瘦小的胸脯起起伏伏。河风轻轻地吹过来,一阵阵好听的鸟叫声传过来,吹拂着春明的身体,钻进了春明的耳朵。春明站着喘了一会儿气,眼泪止不住刷刷地又流下来了。

  说我是胡成精,我怎么就是胡成精?要不是那天听见母亲和隔壁女人说的话,我怎么会“胡成精?”春明耳畔响着父亲骂他的话,脑子里就浮现出了那天母亲和隔壁女人闲聊的情景。

  那天中午母亲收工回到院子,隔壁的女人端着饭碗隔着一堵矮墙和母亲打招呼。母亲说:你还麻利,刚回来饭碗就端到手上了。隔壁女人笑嘻嘻地说:不是我做的,是我女子给做的。说着,她还不无炫耀地叫了一声她女子的小名,说:饭做得倒是不错,可是把娃都抹成大花脸了,蛮女,你过来,让你婶子看看你的大花脸。蛮女倒是蛮得意,走过来抻着脖子让母亲看她被面粉烟灰和汗水涂抹的大花猫一样的脸。母亲啧啧啧咂了几下嘴,羡慕地说,还是你有福,女子替你把饭都做了,哪像我,生三个光葫芦(男娃),啥忙给我也帮不上。

  这几句话春明听得真真的,记得牢牢的。光葫芦咋了,光葫芦就不胜她个女娃子了?何况隔壁那个女子,年龄比春明还大两岁,是连着留了两级才和春明在一个班的,别看个子比谁都高,算术题五道题能错仨,十个字四个都是错别字,春明不相信就她能做饭,她能做自己肯定也能做。

  当时春明就在心里这样想,我一定也要替母亲做顿饭。

  可是,春明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原以为看母亲和面擀面并没有多复杂,看多了也就看会了,谁知道费了好大劲儿却连面都没和到一块。春明手忙脚乱,自己都恨自己呢,可是,父亲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他几巴掌,他能不委屈、不生气?

  想着想着,春明的眼泪不争气地又涌出来了。后来,他擦干了眼泪,脑子里诞生了一个既有报复意味儿,又有赌气性质的“好主意”。他决定藏起来,不回家;到天黑了也不回家,看谁会着急,看谁会难受。

  这样打定主意后,春明干脆跑到河里痛痛快快地游了一会儿泳,然后又沿着河堰朝南走。那时候,人们大多在家里吃午饭,路上看不到几个人。春明信马由缰地走着,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秦水镇。说来也是奇怪,秦水镇离他们柳树村将近十里路,往常去一趟走得人腿疼,感觉路是那么远,走那么久也走不到,但那天路好像是一下子缩短了,好像没费多大工夫就走到了。

  秦水镇是他们村子方圆二十几里路范围内为数不多的大镇子,尤以凉皮出名。镇是古镇,街道窄窄弯弯的,纵横交错,地上铺着条状的青石块,路两边的房子一家挨着一家,一律的土墙布瓦大开间木板门,卖布匹的,卖化肥的,卖文具的,卖啥的都有。最热闹的是镇北边,河堰外边是粮食市场,河堰里边的滩地是家禽家畜市场,大到牛马驴骡,小到鸡鸭兔鹅,应有尽有。前年父亲曾领着春明逛过一回家畜市场,在熙熙攘攘的人流和数不尽的骡马牛羊中转来转去,春明一眼就看中了一对眼睛红红的青丝蓝兔子。父亲那天倒是大方,不但爽快地满足了春明买兔子的请求,还花两毛钱给春明买了一碗汆水肉丸汤。遗憾的是,那两只兔子养了不到半年,竟然跑丢了,再怎么找也找不回来了,要不然养到现在,说不定小兔娃都生了一窝又一窝了。

  这一天因为不是逢集日,镇子上人并不多。街两边店铺的门敞开着,偶尔有一两个人走出来或者走进去,显得冷冷清清的。春明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天上的太阳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热了,但头上还是直冒汗,肚子也咕咕地叫起来。直到走到街边那个卖凉皮的小摊前,春明才真切地感觉到已经饿得不行了。饥饿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你没在意它的时候它好像不存在,而当你注意到它的时候它已经紧紧地缠上了你,让你想忘都忘不掉,想甩都甩不脱。春明咽了一口唾沫,故意不朝凉皮摊子看,但他的眼睛好像已经不属于他,而是好像被饥饿左右着,终于还是挣脱了他的控制,执拗地瞅向了凉皮摊。春明看见那个黑胖的女摊主拿着一把蒲扇在凉皮摊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扇,一只苍蝇远远地嗡嗡嗡着,既不敢飞近凉皮摊,又不甘心飞走,就那样在空中徘徊着,时而落在正背对着春明吃凉皮的那个男子光头上,时而又落在那男子的肩膀上。

  春明正瞅着凉皮摊的时候,那个黑胖的女摊主正好把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她盯了一眼春明,有意提高声音喊了一嗓子:凉皮。春明好像是被她的那一声喊吓着了,红了脸一转身就要走开。女摊主不知道嘟囔了一句啥,这时,春明却听见一个陌生的、瓮声瓮气的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不是那个谁谁嘛,跑啥呢,过来,过来。春明扭过头,看见说话的正是背对着他吃凉皮的男子。此刻,他正转过身,瞪着一双圆眼睛不容置疑地看着春明说:磨蹭啥,快过来,快过来。春明疑惑地看着他,他光秃秃的脑袋闪着亮,阔大的嘴巴油光光的,嘴角还沾着一缕红艳艳的辣椒油。春明不认识这个男子,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就站着没有动。见春明还是不动身,男子干脆撂下筷子站起身,几步就走到春明面前,拽着他的胳膊拉到了凉皮摊前。再调一碗凉皮。男子瓮声瓮气地对女摊主说:这小子,看样子早饿了。他这样说着,随手把春明摁在摊前的小凳子上,就不再说话,埋头吃着自己碗里的凉皮。

  春明坐在凉皮摊前的小凳子上,心里七上八下,脸上汗水淋漓。这个凶巴巴的男人到底是谁?他不会是传说中专门拐骗小孩的人贩子吧?要是这样的话,春明也不怕,春明想,自己又不是三四岁的鼻嘴子娃,他才不会轻而易举地被他拐走呢。这样一想,他就侧目看了一下他。他正专注地吃着凉皮,脸上汗光光的,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也许他并不是坏人,只是认错人了呢。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春明就不再紧张了。管他是坏人还是认错了人,他既然请我吃凉皮,那我就先填饱了肚子再说吧。春明当时这样想。

  春明吃完第二碗凉皮抹着嘴的时候,发现男子正瞪着那一双圆眼睛盯着他问:吃饱了?春明说:吃饱了。男子说:吃饱了快回家去,见了你大(父亲)说一声,这两天我去找他商量个事。春明瞪大了眼睛,春明说:你是……我不认识你。这碎崽娃子,光头男子从凳子上站起身,瞪着圆眼睛对春明说:我是坡头村的你孟叔,你大的好朋友;前年去你家找你大时,你才这么高。他用手在自己胸前比了比,说:现在都长这么高了。他这么一说,春明好像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春明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泥瓦匠,经常有人来家里找,也许春明当时没太注意他,所以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快回去噢。他对春明说,并且抬起他厚墩墩的一只手,在春明的肩头拍了拍说:记得回去给你大把话捎到噢。春明点了点头,看着他晃着宽厚的背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幸亏他没问我是怎么跑到秦水镇来的,跑来做什么?春明想,他要是这样问,自己真还没想好怎么说。

  吃了两碗凉皮,春明肚子饱饱的,不由又想起了中午的事,母亲下午还要上工,要是我成功地把饭做好了,她回去端碗就能吃,也能来得及休息一会儿,而我不但没做好,还弄了一盆子面糊糊,光收拾我留下的残局就得费时间。还有两个弟弟,他们往往是还没到开饭时间早早就饿了,也不知道他们中午怎么吃的。再就是父亲,父亲那一天一定是有什么紧事情、大事情,要不他回到家里时脸上的表情怎么会急火火的,大中午的,被人一叫又匆匆离开了呢。想到这,春明的眼泪不争气地又要流出来了。他知道父亲辛苦,也知道父亲养活他们弟兄几人不容易,正因为知道,他才想为家里面做点儿事啊,但父亲一句不问,二话不说动手就打。其实,父亲也不是没打过他,但这次打他他心里却怎么也想不通。

  只是,想不通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硬憋着眼泪,忍不住还是想起了父亲,揪心他被人急火火叫出去是什么事。

  想到这,春明抬手揉了揉眼睛,硬是把那些眼泪憋回去。

  春明在镇街上来来回回又逛了好几圈,以至于一个坐在店铺门口的白发老奶奶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问他是找谁家,还是和大人走失了。春明说:没有没有。心里却清楚不能再在镇街上游荡了。就顺着镇街的那条小路朝北走,一直走出了镇子。他这才注意到,太阳已经偏西了不少,有一大片乌云正从南山那边飘过来,先是遮住了一半的太阳,接着,就把一轮太阳整个给遮住了。天一下子暗了下来,几乎在同时又起了一阵风,呼呼的,吹得路两边的白杨树叶子哗啦哗啦地响。春明打了个寒战,身上的薄衬衣被风撕扯着,发出啪啪的声响。这是要下雨了啊。春明裹了裹衣服,眯起眼睛,漫无目的地朝前边跑了起来。紧跑慢跑,铜钱大的雨点子就从空中砸了下来,落在他的头脸上,他的身上,冰冰凉凉的,有些疼又有些麻。他看见路边有一个看庄稼的庵棚,想都没想就一头冲了进去。

短篇小说《出走的男孩儿》发2022.9.19西安晚报.存谢!

                                                                                                                    插图 吉建芬
  庵棚里应该很久没住人了,地上散落着几个烟头,一堆柴灰,还有两摊干硬的、已经分不清是人或者是野狗留下的粪便,靠里边有一个木板搭起来的简易床铺,上面铺着一张发黄的破草帘。

  外面的天一下子变得暗起来、黑起来,偶尔暴响一声炸雷,划过一道闪电,噼噼啪啪的,似乎就在他的跟前,离他并不遥远。雨似乎也下得更大更急了,砸在庵棚顶上发出啪啪啪的、急促的、骇人的巨响。春明不由自主地缩到了那张简易床上,双臂搂着膝盖,禁不住浑身抖个不停。他突然想起了早上母亲晒在院子里的一斗麦子。母亲一大早在一口铁锅淘洗了那些麦子,用一把笊篱捞出来,摊开在一张竹席上晒,叮咛春明和弟弟看着,不要让麻雀或者是鸡偷食,等晒干了她下午好收了去磨面。不知道麦子及时收了还是被雨冲淋了,要是被雨冲淋了,那母亲还不得心疼死,父亲还不得又要发火。想到这,春明心里既害怕又后悔,忍不住在一片雨声中肆无忌惮地哭起来。

  哭着哭着,他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风也停了,遥远的天空还点缀着几颗明亮的星星。一些虫子欢快地在地里唧唧唧地叫着,不远处河岸上不知道是什么鸟,隔一会儿叫一声,隔一会儿叫一声,叫得人心里慌慌的。春明揉了揉眼睛,好像这才想起自己是独自一人远在离家几里之外的野外。一种胆怯交织着失望和委屈的情绪一下子充溢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浑身抖颤着,开始怀疑自己的出走是不是一种错误的选择了;或者说,就是出走也没必要跑这么远,就近猫在村子的某一个地方,也便于家里人寻找。就像是二弟那一次做错事被母亲打了一顿后,悄没声息地就不见了,等到吃晚饭时,母亲带头全家出动出门去找,不到一袋烟工夫就在饲养室院子的一个麦秸垛找到了。二弟在麦秸垛上掏出了一个洞,蜷缩在里面,没等到母亲呼喊着走到跟前,他就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打了声喷嚏,很快地就被母亲寻声提溜了出来。而自己显然是太生气太委屈了,以至于被生气和委屈冲昏了头脑,连想都没想就跑出了这么远,跑到了秦水镇。父亲母亲就是再怎么找,又怎么能找到这儿来呢?想到这里,他的眼泪又出来了。但光流眼泪有什么用,还是自己往回走吧,要不然父母肯定找不到,而自己也就只能是一个人在这远离村庄的野地里提心吊胆地熬过一夜了。

  这样想着,春明就壮着胆子走出了庵棚,走上了那条通往村子的小路。小路被雨水一淋泡,湿湿滑滑的,泥泞难行,每走一步都发出噗噗的声响,有几次把脚上的鞋子都拔掉了。春明干脆把鞋子脱下来提在手里,光脚踩着泥水往前走,这样子走路倒是轻松些,可是,泥水的冰冷通过脚掌一阵一阵传导到身上,身体禁不住就会抖一抖。好在走了一会儿后,脚掌不知道是适应了还是麻木了,那种冰冷减退了,身上好像还出了一些汗。但春明的肚子却咕咕地叫了起来,在秦水镇那个男人请吃的两碗凉皮早就消化殆尽,饥饿开始让他感到浑身无力。他一口一口地咽着唾沫,额头上冒出虚汗,出气也明显地喘了起来。

  这得走到啥时候去呀!春明绝望而又恐惧地想,早知道这样自己就不跑出来了,现在弄成这样子,自己担惊受怕不说,家里人说不定都急疯了呢。前一段时间,他和一帮小伙伴去河里玩儿,玩着玩着就忘记了时间,害得父亲母亲分头行动,着急得把村子里的角角落落都寻遍了,最后才在河岸边找到刚刚爬出水的他。父亲母亲满头是汗,尤其是父亲,又气又急,巴掌高高地扬起来,又轻轻落下去,最后在他的尻蛋子上拍了一下,说:天黑前一定回家,再不敢这样胡野了噢。

  现在,天都不知道黑了多久了,又下了一场大雨,父亲母亲不知道会急成啥样子呢。

  这样想着,春明就强撑着往前走。路边玉米地里的虫子很兴奋,唧唧唧、唧唧唧地叫个不停,从河堰那边不时传来的奇怪的鸟叫声变得阴森森的,令他禁不住东张西望,可是除了一些树木和庄稼地的轮廓,他却再也看不清啥。春明于是低着头哪也不看,只顾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有多远,他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声音和一股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他胆怯地转过了头,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一晃一晃的,像一个鬼魅,又像是一个怪兽,正急匆匆朝着自己晃过来。他的双腿一软,身子一晃,就跌倒在了泥地里。

  后来,他感到那个黑影走近了。那个黑影捉起了他的双臂,把他背在了脊背上。他闻到了一阵热烘烘的汗腥味儿和一阵呛人的旱烟味儿……

  春明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大,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春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看见母亲站在他的面前,二弟三弟分站在母亲的两边,三个人正盯着他。春明张开嘴刚要说话,两行眼泪却从眼角淌了下来。母亲伸手揩净他脸上的泪珠,说:不用说了,妈知道,你大也知道了,昨天的事不怪我娃。春明的视线掠过母亲,掠过弟弟,朝屋子外面瞅,他不知道父亲干什么去了。母亲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边抚摸着他的脸,一边说:你大昨天在秦水镇干活,幸亏晚饭遇见了坡头村你孟叔,听说你浪到了秦水镇,放心不下就朝回赶,这才半道遇见了你。母亲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出去端进来一个白瓷碗,春明看见碗里卧着两个荷包蛋。母亲说,起来吃了;你大一早上赶回秦水镇去干活,这是临行前专门交代的。

  父亲让母亲给春明做鸡蛋吃,这是春明万万没想到的,平时鸡蛋都是攒着卖钱买盐买醋的,根本就舍不得吃。春明仿佛一下子明白了父亲的用意,他突然眼泪汪汪的,问母亲昨天晒的麦子是不是全给雨给淋了?母亲指了指二弟和三弟说:没有,多亏了他俩,赶在雨之前一趟一趟地全收回来了。

  这个时候,他听见二弟扬高了声音说:害得一家人多半夜睡不成觉,雨地里到处寻你,你还成了功臣了,还有鸡蛋吃;别躺着了,快起来。

  春明擦了擦眼泪,一骨碌坐起来接过了母亲手里的碗。春明想,这鸡蛋他无论如何不能独自吃。他决定分给母亲和弟弟们一块吃;当然,要是父亲能在跟前吃上一口,那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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