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文学/原创 |
(5)万人敌
岳飞牵着战马,马背上驮着几个仍然昏迷不醒的人,走入了边关定远小镇——敢死营十八虎终于回到了他们的故国,只是,他们的伤势过重,需要立即治疗。
街上的行人见到岳飞一行,先是愕然止步,而后如见鬼魅般掉头飞逃,这情形看在岳飞眼里,让他心生狐疑,可是那噬骨的乏倦让他的精力无法集中,与大辽统领萧幹的一战,几次三番的险死生还,早已让他心力交瘁,他现在只希望能够有一个安全的地方——无论是什么地方,只要能够让他躺下来,安心的眼上一觉,除此他别无所求。
他吃力的走到一家客栈门前,用手拍击着紧闭的门板:“店家,开门,开门来……”
客栈中一片死寂,隔着门缝,岳飞能够听到里边微弱而紧张的屏气呼吸之声。
他们为什么不开门?
岳飞满心疑惑的转过头来,身后,几扇门板迅速的合拢,连几扇窗子中躲躲闪闪的眼睛,也全都隐入了黑暗之中。
这时候老十六郦琼说话了——他和老二王善、老九孔彦舟、老十三赵恭被都因为伤势太重无法行动,连马都无法骑,而且在回来的路上,他们的马匹因为过度的疲劳,不断的暴毙,余下来的马匹所剩无几——岳飞只好用一条绳索将他们每四人一组合捆在一匹马背上,压得那匹可怜的老马行步蹒跚。
郦琼说道:“砸开门!”
“对,把门砸开!”其它还有说话力气的兄弟们也急切的催促岳飞:“我们为了大宋浴血疆场,险死生还,这些人却如此对待我们——把门砸开!”
岳飞默默的摇了摇头:“不可以,我们不能这样做。”
“老幺,你的愚腐毛病又犯了……”老十三赵恭身上还插着十几支翎箭,说话时不可能有什么好心情:“要不然你干脆在这里把我们杀了算了……”
“众位哥哥莫急,让我们再找找看,肯定会找到愿意收留我们的人家的。”岳飞虽然心急如焚,如果再这样拖延下去,真的有可能会有哪位兄弟熬不过伤势,就这样死掉,可是让他因为这个理由而骚扰民居,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他牵着马转身离开客栈,马背上的兄弟们发出一声齐齐的悲鸣,他们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愚腐之极的老幺,他处事做人的原则,与他在迎战大辽第一勇士萧幹时的义烈简直是判若两人,如果他再这样拘泥小节的话,真的有可能把大家的性命全都丧送在这里。
冻死不拆屋,饿死不劫掠——这就是岳飞!
即使是他的死生兄弟,对他的这一做人原则也极为陌生。
他注定了是一个孤独的殉道者,一如此时,他牵着马,守护着他在战场上拼死救回来的兄弟们,走在无人的长街上。长街空寂无人,偶有夜行者一见到他们,立即如避蛇蝎般掉头飞快的逃掉了。
他找不到一个人愿意帮助他。
他只能就这样牵着马,在死生兄弟们的愤怒责怨声中,凄凉而又孤寂的走出了小镇。
无论他为这些人流了多少血,多少泪,他都不会以这个理由去责难别人。
所以他只能孤零零的独自上路——直到他看到附近一处明亮的灯火,他的精神才为之一振。
他加快了脚步,向着那于野风之中飘摇不定的灯火走了过去,距离越来越近,近到了……他现在已经能够清楚的听到了火堆边传来的绝望哭泣之声:
“军爷,军爷,这位军爷,你就放过小女吧,她还没有嫁人……”是一个软弱无力的老妇人的哀求声。
另一个似曾相识的粗暴声音响了起来:“少罗嗦,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老货,老子为了你们在战场上流了多少血?差一点连命都丢了,现在老子活着回来了,就睡一下你的女儿,又有何不妥?”
原来是逃亡回来的败兵在侵扰民户!
岳飞心中恚怒大起,大踏步的走了过去,随着他走近的声音,火堆边两个正将一个女子按住的男人疾速的跳了起来:“什么人?”当他们看清楚岳飞的面孔之后,齐齐的吃了一惊:
“是岳飞?你居然还活着?”
“荆超,连你这种寡廉鲜耻之徒都活着,我岳飞又如何能死?”岳飞怒不可竭的斥道:“与我把人放开。”
“呵呵,本事没多少,说话的口气倒挺大。”荆超满不当回事的走了过来,他身边跟着的也是岳飞的老相识——龙蛟营的李成。
他们走到岳飞的身边,瞟了一眼马背的伤者,咯咯的怪笑了起来:“带这么多的死人回来,莫不成你家里是开棺材铺的吗?”
岳飞大怒:“荆超,你可还记得童太师再三申明的军纪?侵凌民居,凌暴弱小,你已经犯下了死罪!”
“哈哈哈,你还真拿童贯那个没卵子的东西当回事啊?”荆超走到岳飞身前,和李成一起挤眉弄眼:“童贯那厮误国害民的事儿咱们就不说了,他裤裆里连狼籽都没有,对女人当然是有心无力了,你岳飞莫非也和他一样,裤裆里连一嘟噜肉都不曾长出来?”
岳飞怒极,还待要说,荆超和李成却突然一左一右冲了上来,他们的手中各握有一支折断了的短矛:“岳家小子,我们的事儿还没完,那就在这里了结了吧!”
岳飞大惊,急忙闪避,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荆超和李成,而他们竟然又会突然对他发起攻击,而且是出招狠辣,不留情面,摆明了是要留下他的性命。
原来,荆超与李成趁着辽国铁甲兵于豁口山围杀岳飞的机会,一路踩踏着宋兵的身体狂奔了回来,到了定远小镇,两人进了客栈。但是他们两人一路逃来,身上的银两早已抛得光光,根本没钱住店,所以客栈老板当即命人将他们轰出。
荆超和李成大怒,他们认为自己为了大宋国才落到这个地步,他们为了国家流血狂奔,那么客栈里腾出间屋子让他们白睡一宿,又有什么不妥?
盛怒之下,两人当即动手将客栈老板打了一个肿猪头,打得老板惨呼连连,跪地乞求馓命,还双手奉上白花花的纹银两绽。
银子是拿到了,但是荆超和李成却也不敢再在客栈里住下去了——说不定睡到半夜,店家操把杀猪刀进来,那他们两个可就回佬佬家了——所以他们离开客栈之后,又连砸了几家店铺,原本只是抢想再抢劫些银子,不曾想当他们抢到一户老妇人家里后,却忽然发现这户人家的女儿生得清丽柔弱,这两个家伙色心顿起——既然已经干了那么多坏事,也就不再乎再多干几桩,所以他们干脆将那女孩掳到了荒野中来。
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小镇上的人才会对岳飞一行的到来争避不迭,说起来这都是拜荆超李成所赐。
乱兵纵劫,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这二人心中有鬼,又听岳飞责以军纪,这反倒激起了他们的凶性,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将岳飞一行人尽数杀死在这里,那么他们的兽行,也就无人知道了。
心里怀有这种恶毒的想法,所以两个人一出手,就丝毫也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