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火车上的爱情故事

当他启程离开圣丁诺，前往法里兰克之前，他最后打了一个电话给詹妮，并担心詹妮或许会拒绝接他的电话。

幸好没有。

他在电话里说：“嗨，我要去法里兰克，虽然我不知道事情出在什么地方，但是请相信我，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她说：“我担心你找不到它。”

“那是什么？”他问道。

“我不知道，”詹妮回答说：“但我知道它就在那里。”

然后她就收了线。

接下来安迪花费了好长时间来考虑这件事情的意义，真的是这样，在詹妮那淡静的惶然中存在着一种东西，她在寻找它，并以为他会帮助她找到这些，但是他没有。事实上他以为她在等待并寻找的就是他，一个女人的生命中总是充满了期许与等待，不是吗？当爱的潮汐掀动惊天动地的巨响，自天边袭卷而来之时，除了于惶然与颤瑟之际紧紧的抱住她生命的所有，她们还能干些什么？

但是安迪却把戏演砸了。

列车经过一个小镇，停了下来，外边的站台上有一群捧着鲜花的孩子们奔跑过来，安迪的眼神望着他们。这些孩子都是他最热心的观众，他们期待他的出现一如期待着圣诞老人的到来，但是这些孩子没有能够认得出安迪。对于他们来说，这个身穿浅色西装、打着漂亮领结的年轻人，与马戏团帐篷里的那个蓝衣小丑是判若分野的两个人，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这种事以前也曾发生过，有一次，他在路上扶起一个跌倒的小孩子，并告诉他：“你会因此而交上好运的，因为扶你起来的是普里西斯维诺马戏团的蓝衣小丑，幸运小丑。”可是那长着金红色头发的孩子回答说：“不，你不是他，他的身上穿着蓝衣服。”

就是这样，在不同的舞台上你有着不同的位置，无论是尊荣显赫还是平淡无奇，你必须要学会适应它。你不能够把同一个角色带到所有的地方，否则你将会失去一切。

正如现在，詹妮期待的是安迪，而来到她身边的，却是普里西斯维诺马戏团的蓝衣小丑。毫无疑问，这肯定不是她所需要的。

就在他沉思默想的时候，两个老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的对面，这是一双对生活的幸福充满了感激与满足的老人，对生命的赞美在他们那两张布满了苍桑与平静的脸上一览无余。灰白色的头发梳理得一尘不染，他们的眼睛却象是孩子一样的顽皮而新奇。“当我们年老，白了头，回忆往昔，岁月稠……”一幅充满了动感的生命画卷在安迪的面前展开，爱情的歌声展开透明的羽翼飘然而至：

生命或许会有尽头，但是爱情永远只是刚刚开始。

一如此时，一如此刻。

老妇人坐了下来，满脸严肃的望着安迪：“年轻人，你满脸疲倦与不安，或许是我们妨碍到了你？”

“不，没有，”安迪急忙摇头：“我只是在想一些有关自己的事情。”

“是这样，”老妇人象个睿智的哲学家一样探头过来，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拍了拍安迪的膝盖：“我猜想，这很可能是又一个错误的开始。”

“没错，是这样。”老年男人点头，表示完全同意他妻子的意见。

“我的小女儿玛沙从慕尼黑给我买了最好的助听器，可我从来不肯戴上它，你知道为什么吗，年轻人？”

安迪茫然摇头，如果老妇人的耳朵听不到他的话，刚才又如何能够针对他的问题做出如此清晰的评判？

“因为我不想听到乔治的话，”老妇人悄悄的告诉安迪：“任何时候他总是千篇一律的回答说：没错，是这样。”

“没错，是这样。”老年男人严肃的点头，目光中威严，神色肃穆。他打开一只用传统的十字绣绣着爱尔兰风情景物画的小包裹，从里边取出一只桔子，神色严肃的开始剥桔子皮。

“乔治，我想现在还不是吃桔子的时候。”老妇人带有几分愠色的警告道：“那是小雷切尔送给我们榨桔汁用的。”

“没错，是这样。”老年男子先剥了一瓣桔子，放进自己的嘴里品尝了几下，然后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乔治，或许我也应该吃一只桔子了。”老妇人提醒道。

“没错，是这样。”老年男子对妻子的意见表示了支持，从包裹里拿出来一只香蕉，斯条慢理的剥起皮来，他将皮剥到一半，然后把香蕉递给老妇人。老妇人分明是有几分不高兴的接过香蕉，说了句：“乔治，我想我已经告诉过你的了，如果桔子是酸的，就丢掉它好了，下一次告诉小雷切尔，不要再送我们这种酸桔子了，如果她喜欢，就让她自己留着好了。”

“没错，是这样。”老年男人眉开眼笑，大口大口的把桔子吞了下去，然后对安迪说道：“年轻人，可能我妻子的不停抱怨已经妨碍到了你吧，请接受我的道歉。你知道，她一直反对我吃酸桔子，因为帕特里克医生交待过的，那样做对我的胃不好。可是我必须要替她把酸桔子挑出来，你知道，一旦酸桔子被榨成桔汁，你就再也没有办法了。”

“乔治，你在说话吗？”老妇人问道。

“没错，是这样。”老年男子回答道。

“还好，你没有开口说话就好，”老妇人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我们不要妨碍这个年轻人，要象我这样，安安静静的才更符合礼节。”

“没错，是这样。”对于上述交谈，老年男子做了一个完整的总结，然后就握住老妇人的一只手，两人依偎在一起，就象他们少年初恋时节那样，静静的合上眼睛，一任岁月的冰河从他们身边漫无际涯的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