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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交谈·诗评 |
● 米晨的情诗
这是米晨完成的一组长诗《写给布苏的情诗(献给一位叫淡如烟雨的朋友)》,我更宁愿称之为童话诗,因为它比较全面地展示着米晨最纯真最剔透的灵性与未曾磨灭的童话般的内心。童话是自我标榜成熟者所欠缺的最珍贵的精神,所以我读到它的气息,我感到忧伤(而非悲伤),美好(非不着边际),想象开始展开绚丽的翼翅,她以空灵、宁静和悠远的笔触展开了布苏和丝纳的故事,还隐藏着她自己的迷惘和感情,以独特的方式展现她对爱,对生命对现实的疑问和思索。米晨是一个不受我们通常诗写方式所约束的女子,从她的大多数诗歌看来,缺少些沉稳和结实的东西,但她所营造的那种纯美,却不是随意和轻浮的,它带着宿命式的接受和抗争,它有很小的心愿。它微弱,无需沉重,却能给人留下无尽回味。建议朋友们有空读读这组原滋原味的诗,它定能给大家带来不一样的享受。而她此诗作缘起席慕容的《蒙文课》,那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首,米晨能从中找到自己的故事,找到自己的“回归”,那是她的幸福,进而也是读者的幸福。
从米晨的其他多数“无章法”的诗中,单篇看来枝叶较为散乱,我总觉得她在寻找一种属于自己又别于他人的方式。而在她自己的探索中,又出现了《分离的荒草,顺着月光》这样意味深长的一首诗,叫人欣喜的干净,在一个“分离”的小点上,以她独特的气息和语言说出剔透的那无数个荒草丛生的故事。从物到人,延伸的是无数离合背后的纠缠与挣扎,而又回到那开始也是结局的起点中,“院子里的人并不知道”也无需知道,因为每个人都是分离的那一个,他们承受着自己的命运,却无法看清自己(无法知道)。从诗意上看,这首是最为浑然天成的。这个灵巧的诗的精灵,在论坛上飞来飞去,总是坚持自己单纯的小固执而显得如此可爱,愿她保护好自己的小世界,并且飞的更为娴熟。
分离的荒草,顺着月光
文/米晨
分离的荒草,顺着月光,
爬上屋檐,爬满了一院子,
院子里的人并不知道,分离的男人女人
象那迅速蔓延的荒草
他们接吻,拥抱,互为你我
这多么令人难过
● 卢辉的除夕之爱
有这么一个爱字之下的诗,令我读了又读,翻来覆去的回味。可以说,《除夕,我刚好写到“爱”》是一首非常具有柔韧性的诗歌,它的韧在藏了又藏,绕了又绕,你却能结实地感受到他的情之所在。也许是寒冷的雪雨之天,“很冷”。可当我读着这俩字之后的诗句,又觉得那个剩下的字的力量。只有力量才能拥有热量,才有温暖可言,所以,这不仅仅是一首关于爱的温暖的诗。还有母亲。“哪一个字”,是“爱”吗?“比母亲起早”。并非是一种平行比较,而在此深深透露了在母亲身上的那种爱的蔓延。只有这个字能支撑起的独当一面,只有它,先暖暖身子,随同母亲一起,开始又一日的生活。这个字还要承担的,是母亲与我之间的桥梁,“我刚好写到“爱”/雪就停了”。诗的前两段我说了缠绕。爱不正是如此吗,也许总是疏于表达或难以表达,也许家有伤口。这把木质的“笔”就是家,就算有无法阻挡的伤口,可“爱”在里面居住。而笔芯为何爱伤口。换种说法,无论是怎样的伤口,也无法抵挡“爱”的力量。越是伤口,“爱”的光芒越盛,而这就是生活“起手,落笔,年年/凹凸不平”。说的多么贴切,多么深入人心。卢辉用心用情用对生活的感恩和他娴熟的技艺所写的这个字,在爱的缠绕的力量中,给人以最真切,最深的感动。我想,每个人都应该愿意在最寒冷的时候或最艰难的时候,读一读卢辉的这首诗,相信它定能给你以对爱的希望与力量。
除夕,我刚好写到“爱”
文/卢辉
把满屋子覆盖,剩下的就是一把笔
它是木质的,在里面居住了
一年又一年的字,削一刀
不止是绝笔
笔芯,就爱伤口
铅也不是很重
笔屑,就算是一场大雪
起手,落笔,年年
凹凸不平
到了除夕,字在屋内
好象是案头长出的芽,我刚好写到“爱”
雪就停了
很冷,就剩下字
独挡一面,大年了
是哪一个字,比母亲早起一点
煲点粥,暖暖身子
● 老茂花开
一月的陆诗歌,竟然开了这样一朵花:“一瓣。”“又一瓣。”“再一瓣。”这不是五颜六色的春之花,喜乐融融,这一瓣瓣的开,在冷风中,在老茂的注视下,是“黄昏的宽阔眼神噙住一粒温暖”,它开出了最朴素的角落中,生命最温暖的色彩。花开是想象,基于现实的事件,让花开的是老茂,而花开的主角则是街边“叫卖鸡仔胎的女人”、背上的“婴儿”、“温热的鸡仔胎”和“购买的男子”。艺术在于这花开的三瓣,甚至更多瓣,主角还有隐藏的“我”,这才构成了一种遥相呼应的动态,在生活的瞬间中,温暖的传递,美的抵达。而我也注意到“我”极其强调自己在期间强烈感受,也构成了“再一瓣”花开的重要内容“在冷风中,我按耐不住/盼望着婴儿发出哭闹声/涌过栅栏,响彻云天地飘荡开来”。生活多是一种寂寞,也是现实的不为人注意的角落。寂寞者有冲破寂静渴求,有让生命运动,风起云涌的渴望,甚至通过自己的观察或想象,或是对其他事物的期待。这是一个寒冷而宁静的黄昏,“我”是一个忙碌而寂寞的我。可我没有忽略一些温暖的,可能拥有力量萌芽让花开的瞬间。确实,少了任何一个角色都难以使花开起来,那个婴孩,啼哭是生命力的象征。只是他并未在此开放。花并未完整开放,但总有一天——老茂留下的意味,那也是待他自己的开放,那时,老茂与此也许无关。所以那瞬间按捺不住的盼望,是更远的期待。婴孩——鸡仔胎。他们都拥有各自抚慰人心的力量。就像那忙碌的母亲,匆匆而过却伫足几秒的“我”。这朵花开的短暂却隽永,开得微弱却美好,寂寞却热烈。
用去花开时间
文/南闽老茂
会多持久?黄昏的宽阔眼神噙住一粒温暖
我望向一道围栏的那边
叫卖鸡仔胎的女人,背着婴儿
灯光一朵朵映在脸上
这时刻,我想象出短促而密集的花开
一瓣。温热的鸡仔胎从保温桶掏出
又一瓣。购买的男子手捧生活的滋补
再开一瓣。在冷风中,我按耐不住
盼望着婴儿发出哭闹声
涌过栅栏,响彻云天地飘荡开来
我穿透生活栅栏的一次注目
宁肯凋落一生中的几秒钟
(注:鸡仔胎,孵化形成坯胎后的鸡蛋,为地方特色滋补食品)
● 颜非和谁交谈?
最先是月亮泼墨在颜非的脸上,我才开始注意他那首诗的。一时间,我的眼神就在那有月亮和光芒的前两段来回扫射,迟迟没能往下瞄去。说不出是为何,许是空出的那些分段,让我感到缓慢和有空余的时间先回味那不羁的月亮,这个颜非的“彻头彻尾的夜游患者”和染黑他的“白色墨汁”。又是自言自语。这种状态里的男人,居然没有喝水,这和“叶来”大有不同。叶来喝酒的诗有酒鬼附体,不喝酒时就偶尔神志清晰。自语也有能打动人心的时候,把握好它好像把握好一个在你眼前出现的少妇,体验没有不独特的,但却是有独到的地方,“在人们都睡去的时候/还有一些不为人知或隐藏很久的东西/会慢慢的爬出来。坐下来和你交谈”是的,你要相信这点。相信那些不为人知的事物,相信月亮白色的墨汁,相信内心的寂寞与寂寞的分享,那些你无法说出的诗句。虽然我不认为这是颜非在好状态下的诗,但其中有些东西却是我想表达的,相信那些《慢慢浮现的事物》,与它们交谈。
慢慢浮现的事物
文/颜非
月亮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夜游患者
它将白色的墨汁泼得到处都是
废弃的工地里的
篙草、乱石、枯木,被镀上一层水银
万物寂静
万物是否笼罩着光芒
我没想得那么多
我在屋里走动,抽烟、喝水、无所适从
烟雾里的人显得模糊,颤动
一副年代久远的画,或是一个老电影里的人
冰箱发出啪啪的声音
像一个人动了动骨骼。蟑螂也出来觅食了
它们被灯光一照,慌乱逃窜
我打开冰箱的胸膛取出一颗心脏
它原来是挂在一棵树上
此刻它酡红而散发着成熟的气息
就像一个少妇
水在墙体里流动。哗啦啦的,像雨下在体内
有植物在生长,比如记忆、想象,或者鬼
它们孤单地聚在一起
是呀。在人们都睡去的时候
还有一些不为人知或隐藏很久的东西
会慢慢的爬出来。坐下来和你交谈
● 叶来路过戏台
我才知道,叶来喜欢看戏,喜欢戏台,更喜欢路过戏台。我很喜欢叶来写的两首诗《冬日》和《看芗剧》,那是内心中流动的诗句,缓缓倾诉,他的那种感受我似曾相识。思旧物,念旧人,怅然和凋零,孤寂和存在的纤细。再是“细小的叶脉”也有它最细致的感情,甚至恐慌,那是面对时光流逝、被时间遗弃或重拾的泪水?我说不清,却能有丝丝的触觉去感受。也许更不必说清,我只愿读它,读出“我途经这个戏台,/像一片折翅了山水的落叶,/瑟瑟风中,罪人般低头行路。”回想这“其实,我真的没法感同深受,/我只是一个过路客,/听听而已,/不像清风,路过的地方/都显得那么安详。”读他的诗,我想,安静和内心,足够。
冬日
文/叶来
那多是女性怆然的声音,
形同路边的凤凰叶
有凋零的遗憾。
这些天,戏台都搭得灯火通明,
这种让我心神不宁的歌声啊,
通过我的耳膜,沿着流水舒展,
像是为那些死去的人
泣述我们对他们的怀念。
还有什么能够述说,这寂寥的夜晚,
让心大至如此,去思想那些为死去的人,
唱歌唱戏。我途经这个戏台,
像一片折翅了山水的落叶,
瑟瑟风中,罪人般低头行路。
夜晚下的凤凰木,孤独、安静,被天空遗弃
在莲花北路,我独自经过
拍下灯下它们细小的叶脉。
那时,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
这就像一个贪玩的孩子,
去抚摸它们心内的恐慌。
真的,在人世,在冬日,我完全失控于
将要流下的泪水,和枯叶一起
走完这段不足百米的路程。
2008.1.2
看芗剧
文/叶来
戏台搭在小庙旁
灯火映红了庙宇的檐角,
她掩面抛袖,
衣着华丽
面含冷霜。
她正在唱一出芗剧,
这种为闽语方言演唱的剧种,
俗称歌仔戏。
山伯英台
陈三五娘
安安寻母
大至是此中的一出戏。
怆然得如同
薄暮下的流水,
在冬日里
有着淤泥般的寂寥。
我只在戏台前静静地呆着,
感受这世间遗下的悲凉。
冬日的风都静止了,
而我却无法坦荡,
我的心就像那块
积满尘埃的惊堂木,
一动不动,惭愧得无法面对
庙宇里案后的那尊佛像。
其实,我真的没法感同深受,
我只是一个过路客,
听听而已,
不像清风,路过的地方
都显得那么安详。
2008.1.2
● 黄吉元的钢琴女人
《弹琴的女人》这诗挺有意思。紧凑形成了略微紧张的小气氛,有着阅读的愉悦,一个人想象的延伸和触及,着实比真实的触摸更值得回味。他没有陷入喃喃自语,他即谨慎又有小夸张,感性和富有弹性的语言也像白键黑键,第二段将那种无法解释的由来背景,描绘的活灵活现,很有力度。阅读这一首诗是种美好的体验,在梦与现实的距离之中,一个懂得在距离种欣赏女人的男人,无疑也是一道美妙的风景。黄吉元还有一首诗叫《故乡》。以象征的手法,说的是我们所攀缘的一颗树,在叶子和树之间。全诗含蓄而富有哲思,“不为别的,只为着上去”。只为了回来。无论是我在老去,还是故乡在老去。
弹琴的女人
文/黄吉元
不讲话的女人,在吧台那边
抚摸她的牙齿:白键、黑键
话语从她的指尖流出
整个事件毫无头绪
背景孤独、突兀,不可预期
就像小河涨水,那么多的语言
足以淹没十个男人
肯定有一个被她所怀念
剩下九个成为卵石,各怀心事
我是其中的一个
小鸟一样,站上高枝
被思念击中是一件幸福的事
不讲话的女人,带着她的倾述
经过一片开花的油菜地
寂静的风里,十指游走内心
我没有菜花黄的日子
她驻足的地方也远离我的梦境
整个夜晚,我是她唯一的观众
看那个女人,为了一种语言
把自己袒露成一架钢琴
故乡
文/黄吉元
没有铺上水泥的等外级公路
盘旋在故乡和太阳之间
中间有颗孤独的树,它庞大着
灿烂,凝固,还有鸟鸣
在树上攀缘,看鸟上下翻飞
我们都悬在那里,像一些叶
没有一只坠落
没有一只将阳光化为雪花
树在老去而叶在年轻
我们就在那里攀缘
看那些飞鸟,不为别的
只为攀援和鸟鸣,只为着上去
有一个感觉时常错位
叶正在老去而树一天天年轻
●陈功对中年的审视
年龄并不能代表什么。像陈功这样朝气的诗人,我一直都认定这是青年的范畴。但作为诗人,却不得不思考——也是出于诗人敏锐的本能,掘起一层层更为成熟的笔锋和视角——这也是相应在生活处世的成熟之处。陈功在《安静的蚂蚁》这首诗中将“中年”喻为容器,并进行冷静的审视,这更是一种对责任的审视,无论你是在怎样的生命层次上,思想是没有极限的。所以有了可能,有了突破现实的穿透力,有了所有的“如果”的存在。从一只蚂蚁开始,它短暂的生命随时都承载着“中年”的流逝。而它也许经受不住一滴细小的雨水,或其他。拨开这些。睿智者必将一眼看穿“审视蚂蚁天然的面具”并从中获取他们内心各自不同的意义。诗意无需言说太多,在诗之外,回归自身,终将经过的生命的那部分,终将为责任的承担,以及无法估计的一切未知与可能,又该如何打开自己的可能性,来承载这一切呢?
安静的蚂蚁
文/陈功
如果整个天空只有一滴雨水
如果这滴雨水注定要落下来
如果这滴雨水砸碎一块石头
如果石头下有只丧失面孔的蚂蚁
截留一滴雨水的喧哗
审视蚂蚁天然的面具
中年这个容器
有沉淀的必要和透明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