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的小传奇

 董桄福/文

从前，有一个地方，那里的人——姑且这样叫——过得很“幸福”，因为他们从来不知道痛苦。他们天生没有心，在心脏的位置只有一个鹅卵石。交流的时候就分别取出来碰，用响声来传递信息。不过，因为是石头，没有痛，只是，每次磕碰都会掉下一些石粉，或者碎片，就这样，等到石头完全碎裂，生命就结束了。 

从前，有一个石头，想要知道在心脏里面当差是什么样的感受，就施展偷梁换柱的本领，悄悄的进入到一个“人”的心脏。那个人照样不知道，还是每天一样的取出来磕碰交流，但是，这个石头是有感觉的，它在每次交流中都被弄得很痛。它是在忍受不了那种很痛却又从来听见任何安慰的生活，就提前碎掉了。

从前，有一个人，早习惯了那种以石为心的生活。但是，自从那个偷梁换柱的石头进入心脏以后，每次交流就会引起身体上其他部位的震动。一边与别人磕碰心脏，一边觉察到了血流迅疾，肌体收缩。慢慢的变成一种疼痛的感觉。慢慢的可以感受到一些从来未曾有过的体验。到那个石头碎裂的那天，疼痛达到了顶点。

从前，有一个空间，就是那个石头提前碎裂的地方。因为提前，生命迹象并未同步结束，那个人的心脏部位留下了一种空洞的疼，一种拔牙以后的空洞的疼。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慢慢的，身体自身生长出一个肉球，开始与整体一起感受喜悲。那就是后来的心脏，连着全身，再后来，那些石头心脏就成为过去。

后来，一次大冰冻。所有的石头结冰，再也不能用来做心脏。后来，心脏的部位全部变成空洞，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几万年。那个物种属类的心脏部位全部都靠自身长出了另一个用来交流的器官，像一个肉瘤。就像一个癌细胞开始扩散。那个最早的“人”，那个最早的石头，就像一个原罪。诞生出一个新的物种。 

后来，心脏就成为疼痛和觉醒部位。虽然不会像石头一样碎裂。却能感受到每一次磕碰的磨碎和碎裂。直到千百次的试炼，人们逐渐发现，如果平静下来，就会让心脏免于感受碎裂。心脏不碎裂，生命体征也就格外平稳、长久。从此，宁静就成为一种至高的追求目标。后来，后来呢？世界再次爆发火山，宁静被摧毁。

其实，哪有什么后来不后来的，后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潮起潮落，花谢花开。心脏又被火山的冲力剥离出来，像鹅卵石，在红尘浪尖风雨飘摇。疼痛变成常态。哪里还有什么痛？就是这一个样子，心脏重新变成石头。世界也好，生命也好，人也好，石头也好，都在自己的宿命里完成着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