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  食

——箴言小集

文/董桄福

    粮食是生而为人的第一需要，只有理解粮食的人才是真正的人。也只有真正的人才能成为终极意义上的伟人、超人、完人。

所谓去圣去奢去泰的人就是懂得粮食的人。

我所说的粮食既是小麦、玉米，又纯然超乎于稻谷瓜豆之上。

我心目中的粮食是灵魂的一种血液。

对于一个盲人来说，光明是最现实而且必须的粮食，这道理就像渴望中的青春少女把爱情看作大宇宙一样。

人的一生就是为了粮食而存在的一生，人们渴望粮食，播种粮食，收获粮食，享受粮食……最终通过粮食获得、保存、延长、完善生命。

婴儿时期只有两种粮食：母亲的“乳汁”和“慈爱”。以后粮食逐渐增多，但基础是从不改变的，人一生都离不开粮食，但数量不用很多，多余的粮食只能使生命臃肿，满世界的减肥活动就是这样产生的。

粮食使人享受，粮食更使人创造。李白的粮食是酒，他以此创造诗歌，贾宝玉的粮食是林黛玉，他以此获得性灵……散文家朱自清先生拒吃美国救济的“粮食”，他因此而保住了骨气二字。

粮食就是这样的，充盈着生命的光辉。

诗人的灵感是粮食、哲学家的世界是粮食、画家的颜色和线条是粮食，音乐家的音符是粮食……这一切喂养着人所置身的宇宙。

反过来，宇宙又是粮食，使人健康、丰富、活泼。

人间的善良来源于人们对粮食的需要：“你喂我来我喂你”。

人间的邪恶也来源于人们对粮食的需要：“肉字里边人吃人”。

粮食似乎是结果，然而又不是。粮食后面隐藏着一种叫做饥饿的东西。饥饿即是不满，饥饿即是追求，饥饿构成求索，饥饿使人生不甘于贫血、不甘于无聊、不甘于混沌、空虚……饥饿使人类不顾一切去寻找粮食。

当然，也有一些人因为没有粮食吃饿死了；更有一些人因为吃粮食太多撑死了。

粮食是好东西，当然是好东西。但是，就像这世界上的许多其他事情一样，粮食里面同样隐藏着悲剧的影子。

人没有一日一时离得了粮食，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明显的事实很多人却不懂。懂得粮食的部分人又似乎老愿意把自己放在粮食之外，以显示自己旁观者清。这些人，这些事都无—例外地背离了粮食，有如背离了真理。

饿了就要吃是人类的真理，以此延伸出另一个生物界的真理；“优胜劣汰，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但是，人类还应该有另一个真理：关于粮食和生命；进一步，关于天堂和地狱。

人的需要有时少而又少，有时又多多益善，贪得无厌。在这样一个小小的不同中显示出人类不同的进化层次。有的人由凡人进化到圣人，有的人从天才“进化”到小丑，还有人由人“进化”到甲虫……各人不同，如同河鱼饮水，冷暖自知。

说粮食就少不了要说吃饭。吃饭也有多层境界：最低层是为充饥而吃饭，这是本能的层次，任何“会动的”都会；第二层是为活着而吃饭，大部分现实世界中人大抵如此；第三层是品饭，三张“口”齐动，为活着，为享受，也为生命；另一层是：“不吃即吃，吃即不吃”；甚至还有更高层，万物皆可吃，又皆可不吃，皆不可吃，不可皆吃，吃不吃皆可，也许问可不可皆吃……前两层是凡人，达到后几层就是超人。

粮食使人不同，对粮食的不同态度使人进入不同的生命层次。

同样是粮食，折射到人身上就有大大地不同。

当然，粮食折射的不仅仅是饥饿温饱，更是一种智慧。吃粮食的人也不仅仅在这方面体现出人格的高下，更体现出一种智慧。

会医者万物皆是药，同理，会吃者万物皆可为粮食。

当然了，医者绝不会用所有的“药”去治病，同样，会吃者也用不着去吃所有的粮食。

粮食是温饱，粮食是生命，追求粮食是生存的目标，种植粮食是维生的手段……到底粮食是什么，只有吃粮食的人能明白，其余的谁也说不清，在粮食面前我们人人“相忘于江湖”。

凡饥饿者皆爱粮食，以粮食为生命的全部。凡饱暖者更爱粮食，因为粮食使他懂得是什么支持人类去从事伟大的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