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定义
(2015-11-17 08:52:26)
不被定义
舒也
这些年,经常有学生向我提议,要我成立一个什么所或什么中心,争取一点经费,这样就有钱花了。
对于这样的建议,我总是一笑置之。我心中的答案是:不被定义。我不愿自己被贴上什么标签,成为什么样的学者,或者搞某个领域的砖家。我不愿自己被限定在某一个领域,更不愿被贴上这样那样的标签。
也经常有人问我,你是什么专业的?搞哪个领域?我总是说,我啥都不研究,我没有领域,没有领域就是我的领域。
对定义的需要是人类的本能,或者说,它与人类的认知本能有关,与人类对信息的组织化的心理需求有关。人类自打成为智能动物以来,对世界的认知,对信息的组织化,是人类环境适应的被动机制,也是人类生存下去的主动行为。所以,人总是在那里追问,这是什么?它应被归入哪一个类别?为什么是这一个样子?
对定义的追求也是人类对确定性的需要和依赖。世界的万般变化,世事的无常,人类面临着无所适从的行为困境,并且有着对不确定性的心理焦虑。不确定性的增加,会导致熵的无限增加,以及信息的不透明化。所以,人类时刻以有限的认知,来建构、序化、组织化、条理化纷繁复杂的外部世界。
在现代社会,人类时刻产生着身份焦虑。在古典时代,在丛林狼的时代,在道德浑然天成的时代,人不必劳神去关心自身身份的问题。但是,到了现代社会,人经常得关心这样的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现代社会异化的结果,便是人时刻在关心自我的身份。在现代文明的荒原中,人日益依赖于自己的某一隅的身份,只有这样,人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并且是有利可图的。对于政客,关心的是自己的一官半职,以此来享受一点权力的快感。对于学者,则试图给自己圈定一个领域,获得一定的文化资本,以此来谋求一定的权威和话语权。
对定义和身份的抵抗是一位学者在世的方式。实际上,对定义和身份的依赖是一个魔咒,任何人都逃不过这一魔咒。按照亚伯拉罕· 马斯洛的说法,人有着归属感和自我实现的需要,抵抗身份是一个学者的对自身归属和自我实现的一种谋生策略,或者说,是一种独立追求。
这些年来,我一直试图坚持自己不被定义,更确切地说,希望自己不被框定在某一个领域,贴上某一个标签,被限定在某一个n次元时空碎片当中。所以,我一再提醒自己,要从世界的系统或世俗的结构当中超离出来,成为一个开放的容器。
开放的容器不是剑走偏锋。也曾有人建议我走cult
film这样的小圈子内被支持喜爱的路线。开放的容器不是小圈子路线,而是立足于全人类境遇,光明正大,一身正气,它要为全人类的境遇寻找一条出路。
人是被建构出来的,也是被塑造的。有很多东西我一直未能摆脱,或者说,在我们的身上,背负着文化的全部的烙印。很多时候,我自欺欺人地做出这样的描述:我,一个从小喜爱农业的人,永不去国离乡,永不负这一片大地的嘱托。
实际上,这样的描述常常被世事无情伤害,被世界的残酷和人间的寡情动摇。
定义,还是不被定义,抵抗,还是放弃抵抗,是这一个时代一位学者的困境,也是这一个时代的艰难的抉择。
如果还剩下一点什么,或许是——原谅我,一生不系,放荡不羁笑点低,确切地说,是泪点低,那是一种悲悯的泪点,关于人类的普遍境遇的悲悯的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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