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病愈小孩的女人走到医院门口，突然返身跪了下来，磕了两个响头。”护工给正在病床输液的我讲了半年前，在这个医院发生的故事，这个故事某种程度上也解答了我住院第一天产生的疑惑。

术后第一天，面对的是冗长的输液。

清晨给我输液扎针的是个实习护士，一下刺痛，血管扎穿了。我忍着疼说，“没关系，不过能供练习的地方不多了，请梅护士来扎吧！”

梅护士看着我这两天因抽血、输液而泛青的双手，说：“扎脚吧”。

“脚有些冰凉”，梅护士探寻着我的脚部静脉，说“血管细，不适合扎”。

“别扎头”，我赶紧说，因为梅护士说过，除了手、脚，另外一个适合输液的是头部。

梅护士笑了，“那就还扎手吧！位置不太好，你要少动。”

输液的过程中，同屋的小张父子正忙着办出院手续。昨天，我搬进这间病房时，小张父亲正和护士口角争执，小张做的是头部手术，术后效果不错。争执的原因是费用，前天，护士告诉小张父亲，他们款项余额是60元，过了一天，出院结算，电脑显示是欠费数千元。

款不结清，不办理出院手续。

昨天下午，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听到的都是关于费用的反复核对。

今天上午，小张父亲终于凑足了余款，办好了出院手续，准备下午坐火车回安徽老家，小张摘了绷带的脸上，洋溢着喜悦。

但痛苦的呻吟很快就又传进了病房，小张父子走后，一个中年男子被抬进病房，腰部问题。

中年男子因疼痛不断地呻吟，间或对陪同来的妻子呵斥。他的妻子看起来是个朴素的农村妇女，她细心地护理着，不做辩解。她对护工感叹说，“住院真贵，进来就交了3000块押金”。

护工说：“你们有医保蓝本吗？”

“有，不过原来选的定点医院没有这家。”

“那你们赶紧加上去，要不你们就是自费的，这3000块很快就用没了，没钱，就很快给你们停药了。”

护工接着讲了半年前发生的故事，因这家医院脑部手术做得很好，外地一母亲慕名带孩子来治病，进医院交了2万押金，脑部手术很贵，这些不够。这个母亲对医生说，没关悉，

先治着，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家里很快会凑钱来。首个疗程结束后，欠费5万元。这个母亲对医院说，她家里凑不上钱了，没钱给医院了，如果医院需要这个小孩，可以留下。医院也没办法，只好凑了路费让他们走。走那天，母子走到医院门口，母亲跪了下来，对着送行的医生磕了两个响头。此后，医院的制度就严了起来，费用不够，不动手术。

听完这个让人有些唏嘘的故事，我也输完了液，起身拄着单拐去洗手间，昨天给我做缝合手续的大夫穿着蓝色唐装，从我们病房门前走过，估计去是参加医院内部春节联欢会。

我走过第一天住过的病房，透过玻璃窗，老李仍隐没在林立的各种管子中，老李的夫人低头默坐在床前。

是日为2010年2月4日。

附图是我拆完钢板后的X光片，腿骨上的钉眼仍清晰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