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办理的是改签xx:xx分的xxxx航班。”
“请稍等。”
……
“对不起，没有您的名字登记。”
“不会吧，售票公司说已经帮我改好了，我来之前与他们确认过的，他们说让我直接来柜台办理就可以了。”
“对不起小姐，我已经看了，这个航班满员，一张票都没有了，确实没有您的名字登记，很抱歉，请问您还需要改签其他航班吗？”
“那麻烦稍等一下，我再问问。”

我略有愠怒地将电话拨到售票公司，质问他们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对方含糊其词，推诿说是航空公司取消了他们的预定，航空公司随时都可能取消他们的预定。我说，那么如果你们知道预定随时可能被取消的话，有没有想过要随时督察票务的变换情况，以便通知相关乘客做出相应决定？你们对已然作出的郑重承诺是不负责任的？你们的一句“没问题，放心吧”就可以将应该负责任的那一笔票款心安理得如获？你们觉得乘客对你们的信任只需一句堂皇之辞即可打发？你们觉得所谓的“责任”只等同于一张机票钱款的支付？

一连串的反问之后，对方无语。我亦无语而无奈地挂断电话。

责任。责任感。责任心。

几个如此简单的字眼，在时下如今的人们心里，在当代社会的公民脑中，其由内而外的意蕴与份量，却岂是我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言呵几句就可以解释清楚的？而这几个简字所掩藏辐射于一个人、一个社会、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之人文素养、民风国骨深内的那些本相，又岂是我这一通唠叨怨愤的电话可以描摹清晰的？

愠怒归愠怒，责问归责问，从做人行事的角度上讲，事件发生以后的怨天尤人，总还是不如尽快息事宁人、解决问题来得有效，来得应当。

心平气和、豁达宽容还是要修炼的。

除了掏出多的钱款购买晚上唯一一班有票的航班以外，我该做的，便是打电话向家人致歉无法赶回与他们晚饭，并且，拖着行李箱找个地方坐下来，静静等候这不长不短的四个小时。

看书的时候，我的脑子却总专注不了，眼前总是浮现与刚才的境遇有所相关的种种场面。

想起刚才换票时，旁边窗口的一位先生正在与地勤服务员探讨航班票务情况，突然冲过来一位穿着讲究的女士，不管不顾的冲着服务员大喊：“唉，我问问我这个票能否……”？
服务员愣怔了一下，看看正在询问的先生，略带歉意地赶紧向这位女士作答，男子并未言语，算是谦让。
然，此女士却开始不休不止，长相盘问下去，良久，旁边的男子终于忍抑不住，说道：“对不起，同志，你是不是该排排队再问下去？我的航班也快要起飞了。”
女士大声作答：“你少废话，我就问完了。”收回不屑的辣眼，女士继续盘问。
男子开始不依：“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女士不理，迅速问完转身，男子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你怎么这么没有公德？”
女士渐渐远去的声音飘来：“你管我呢，活该。”
男子一时无语，无奈地摇头叹息，服务员急忙继续为他办票……

又想及前些日子乘坐飞机，我座位前排的几个年轻男女，在航行途中自始自终旁若无人的大声喧哗、不时笑闹的情景，惹得周遭人士频频皱眉，怒而无言。想必这一路，大家均未得一点宁息。下飞机的时候，我站起身来，特地看了看他们的外表模样。我看见女孩长得白白净净，男孩穿得时尚朝气，他们还正掏出一架专业照相机摆弄着，并继续亢奋地叫道：“唉，快看快看，这几张拍得多棒，不错吧！一定要给XXX看看啊……哈哈，哈哈……”。一行旅客低头，默默从他们身边走过，但，这存于他们周遭的一切，全然如被隐形了一般，毫未被他们瞧上一眼。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无视他人的存在？为什么，在我们的意识里，公共场合、公众空间就那么不值以敬不屑以护？为什么人们就那么难以削减“自我”而对他人多一份尊重、多一点责任？为什么我们对于所做的工作、所从事的职业就那么难得再多尽一份责任与义务？

答案很现实。社会仍然处于经济发展为主的阶段，人口巨大的国家仍然无法贫富相衡，群众人心仍然惶惶于物质金钱的比对，一片物欲横流、尘沫飞扬、浮华无序的发展中现状，于是，我们没有时间，我们首先要考虑个人利益赚我们的钱，我们只有让自己先好过了才能考虑他人，我们最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们对什么都负责任了谁来为我们买单？......想及这些，我便不忍再去追掘那许许多多有所交关的细节。不大有现实意义。

关上书本，我望向巨大落地玻璃墙外的灰濛天色。天上的云似乎更为阴暗了些，厚重的密团在一起，北京大概又要降雪了吧。

雪总是将地面的尘嗣掩盖得洁白无暇，却终究又在渐渐消融的过程中，将地上的一切脏龊显现无遗。而多半只到那时，人们才会惊觉，哦，原来地面上的尘污如此深重。

一切问题的真正解决，需要追根溯源。

地上本有的尘土，并不会因为白雪的暂时覆埋而消散不见，真正的尘埃落定，只于地面无有尘埃之时。

想说的是，如果我们从小就被灌输教育：一个人做人做事当有的责任心、责任底线与责任认知，恐怕社会的“地面”上，那漫天飞舞的“利欲之尘”，会相对少掉许多。或许吧。

回头看看，在我们整个的成长过程里，谁，教过我们怎么去对别人、对公众负责任？谁，告诉我们一个人最重要的素养之一是责任心？谁，与我们探讨一个人如果对人对己都负责任会是一种怎样的职业现状、情感现状、家庭现状、生命现状乃至社会现状、人文现状？似乎没有。它似乎不在我们的家庭教育里，它不在小学、中学、大学的教科书或教程里，它更不在我们的大众传播里。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只教我们如何去追求卓越，从砍樱桃的华盛顿、悬梁刺股的孙敬、苏秦到平地起楼的比尔.盖茨，都是成功的典范。我们拼命学习如何成功冲刺100米，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存于社会上，一个人对社会负有什么样的责任，有价值？有使命？处于公共空间，一个人对公众负有什么样的责任，自律？维护？作于一份职业，一个人对工作负有什么样的责任，认真？尽心？待于身边他人，一个人对别人负有什么样的责任，尊重？宽容？面于自己人生，一个人对生命负有什么样的责任，真诚？上进？......

谁教过我们，责任巨细于甚？如何才叫负责任？怎样的负责任才可以变成行远之力量？为什么负责任才能益化我们的生存、生态乃至生命？何以真正懂得负责任的人才更深刻、更真诚？

我们没有学过。

如果，这个社会曾经给那个售票公司的管理人或售票员上过这样的课程，如果那个冲插上来长相盘问的女士与飞机上旁若无人笑闹叫骂的青年们接受过这样的教育，我不会被无端滞留如此——以及机场内外、蓝天上空那些公共空间的和谐宁美——的可能性是不是会多一点？

现在我终于到家了。回到了离别年久的家乡父老的身边。准备和亲人团年过节，共迎新春。

牛年的思考如是，牛年的文字如上，牛年的图片如此——在这牛虎交关的时节，我将它们回贴出来，希冀通过它们的记录，在我与世隔绝的修行室外，捎给人们一点新年的氛息，新春的温煦，和众人一起，在遥远的家乡，静候“虎”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