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儒:倚云西山留遗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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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儒(1896——1963),清室贵胄,生于北京恭王府,字心畲,号西山逸士。6岁由启蒙老师陈应荣教读四书五经,习诗论文,后入贵胄法政学堂读书。1914年毕业于北京政法大学。此后,随母项太夫人往西山过了12年隐居生涯。博览历代名迹,日夕临摹。与满族画家溥雪斋、溥松窗等组织“松风画社”,精心研究书画。20世纪30年代溥氏拒绝出关到伪满谋职,留在国立北平艺专任教,当时与四川张大千交游甚广,著作颇丰,人称“南张北溥”。出版《西山逸士画集》、《陶文释义》、《吉金考文》、《汉碑集解》、《凝碧余音》词集等。中年时期畅游江南名胜,并到国立杭州艺专讲学,画风有变。54岁后寓居台北,任教于台湾师范大学艺术系,先后到日本、韩国、泰国等地开画展,并为当地大学讲学,宣扬国粹。1963 年因患咽喉癌,11月18日逝世,享年68岁。葬于台湾阳明山。
(一)西山居士爱西山
溥儒号西山逸士,就足以说明他对西山的情感和眷恋。早在1905年,10岁的溥儒就曾随父母去西山戒台寺居住过,并开始学骑马、习满文、英文、数学等。1911年,溥儒奉母项太夫人及弟溥德迁出恭王府,后移至西山戒台寺。隐居西山期间,他专心读书习画,以诗文与书法为功底,悠闲平静地临摹了不少宫廷和王府珍藏的名画,他的绘画就是由此起步并从容发展的,中年以后即饮誉中外。直至1924年,其长子毓岦(即溥孝华)出生,才搬回故居恭王府萃锦园居住。这以后虽然长住在城里,但也不时去西山小住度假。
溥儒安心西山做“隐士”,超然物外,潜心书画,与世无争。他每日凌晨起床,遍游野岭荒谷、断崖峭壁、古刹长松,领略风雨晴晦的真趣,以大自然为营养,以奇峰险壑作素材。然山山水水之中,隐约可见胸中块垒与家国破碎之痛。溥先生一生中的书画题识,从不写民国字样,而代以干支纪时,并加盖“旧王孙”印章。溥儒朝夕与西山为友,同书帖为妻、潜心学问,因而他的诗书画颇带西山之秀气。他写西山,画西山,师法於西山,可以说是西山养育了“西山逸士”的艺术。
(二)戒台潭柘常小住
西山戒台寺,始建于唐武德五年,以拥有全国最大的佛寺戒台而盛名久负。戒台为正方形汉白玉台,高丈余,是僧人受佛门最高戒律——菩萨戒之处,故有“天下第一坛”的盛名。与戒台同样闻名遐迩的还有“五大名松”,古诗云:“潭柘以泉胜,戒台以松名。一树具一态,巧与万物争”。
戒台寺的牡丹之名也相当有影响,广种牡丹的"牡丹院",也是很有来头的。道光皇帝的第六子,恭亲王奕訢,因朝廷内部的权势倾轧而到戒台寺"养疾避难",留住长达10年之久。在此期间,奕訢出资整修了寺内的部分殿堂,着重改建了自己在寺内所住的北宫院,使之成为一座环境优雅,景色秀美的"寺中花园"。奕訢将北宫院改名为"慧聚堂",院分两进,前院有叠石假山,後院广植牡丹,所以人称"牡丹院"。因此可以说牡丹院是溥儒家的家庙,所以先生在此生活非常舒适。溥儒居此时,改称牡丹院为西山别业。
现在的牡丹院被修缮一新,“慧聚堂”匾也复原了。房子中还陈放了当年溥儒用过的硬杂木家具等物品。
前两年,古刹潭柘寺展出了该寺珍藏的明清时期以来的100余件名画和文物。其中,溥儒用舌血所绘“释迦牟尼坐像”在尘封67年后首次展出,最为引人关注。
专家们称这是所见溥儒作品中绝无仅有之绝品,具有非常高的艺术造诣和收藏价值。据闻,取舌血作画,作画之人必须提前半年绝盐,择日斋戒沐浴后,在每天清晨用针刺舌尖滴血入杯,蘸笔而作画。据记载,这幅舌血画就是溥儒先生为怀念母亲,在其母亲忌日取自己的舌尖血而作,历时半年完成。
当年溥儒先生一家隐居在戒台寺,而号称“清朝皇家第一寺院”的潭柘寺离戒台寺不远,所以溥儒先生也时而来潭柘寺小住。此画是否为先生在潭柘寺小住期间所作?待考。此次一同展出的还有潭柘寺历代住持的画像,其中第十九代住持的画像就是由溥儒先生绘制并题诗,可见当年溥儒先生与潭柘寺的渊源甚深,由此判断这种推测更加可信。
(三)西峰寺旁留石刻
光绪年间,恭亲王住在戒台寺“养疾避难,”选定西峰寺作为自己死后的陵寝之地,由于其死后朝廷另赐了墓地,故而未能用上。宣统元年,载滢死后,被其子溥伟和溥儒葬于西峰寺,营建了地宫、并将原茶棚院改建为阳宅。辛亥革命后,溥儒携全家住在戒台寺期间也不时来此小住。至今在西峰寺的北沟里留有多处溥儒的诗和刻字。
1916年秋,溥儒在西峰寺周围漫游时,见这里云雾飘渺,水绕林森,好一个避暑的清凉世界。不禁心血来潮,于是挥笔行草在西峰寺北沟嶙峋之石上。共留下了三处刻文:
一为“倚云”二字,字高16公分,落款为“心畲”二字;
二为一首五言绝句:“云静石梁悬,花疏竹篱短。秋雨一夜寒,山中红叶满。”落款为“又题”;
三处刻文也系一首五言绝句:“跌坐岩树间,松下云来往。不闻人语喧,但听钟声响。”落款为“丙辰秋月题石。心畲”。
三处刻石均写到了“云”:“倚云”表白了溥儒以云为伴的出世隔尘之情;“云静”颇见溥儒喜欢淡云无声之静态,“云往来”则表现了溥儒羡慕“云无心而出岫”之流动。
(四)大觉寺内写诗词
寺院坐西朝东,保持了辽代契丹人尊日东向的习俗。殿宇依山而建,自东向西由天王殿、大雄宝殿、无量寿殿、大慈坛等四进院落组成。殿内供奉的佛像,造型优美,形象生动。此外,寺内还有四宜堂、憩云轩、领要亭、龙王堂等建筑。整座寺院布局完整,雄伟壮观。
佛寺兼有园林,由来已久。大觉寺周围群山环绕、风景秀丽,寺内松柏参天、清泉长流。别具特色的山地园林景观,把宗教的内容与园林的形式完美地结合起来,寓佛教的庄严气氛于园林的赏心悦目之中,以园林化的手法来渲染佛国天堂的理想境界,使人身处其中,心灵得以超脱和净化,对佛祖不由心生无限的崇敬和向往。这种建筑模式,大觉寺堪称典范。
大觉胜境,素为人们传诵的有“古寺八绝”之说,这八绝是:古寺兰香、千年银杏、功德水兽、鼠李寄柏、碧韵清池、辽代古碑、松柏抱塔、二龙戏珠。
溥儒当年住在四宜堂的北厢房,至今房前廊子的两侧壁上还保留着他当年题写的两首诗:
丙子三月观花留题
寥落前朝寺,垂杨拂路尘。
山连三晋雨,花接九边春。
旧院僧何在,荒碑字尚新。
幸来巡白石,况有孟家邻。
西山逸士溥儒
满天微雨湿朝云,
木兰花发破愁新。
玉苗吹残,
帘外开如雪,
寄与瑶台月下人。
天涯幽草无穷碧,
行吟莫向江滨。
况是芳菲节,
艳阳辰,
最伤神,
一片芜城赋里春。
瑞鹧鸪词
诗词均题於1936年,草书竖写。就书体而言,狂而不怪,气豹阳刚,看得出先生是在以草法抒怀不羁狂放的性情。
(五)响塘灵光挂条幅
另外,在大觉寺以北的响塘庙后殿的廊壁上,近年也发现了溥儒的题诗。由于年深日久,部分字迹已不清楚,诗为七律,其中曰:“十年踪迹做红尘,步入林泉景象新。村落独明秦代月,山河不改汉时春。”此诗作于1915年,诗虽然不全,但颇可看出这位“旧王孙”对前朝的眷恋与对西山林泉村落的喜爱。响塘庙坐西朝东,有三层大殿,为清咸丰九年(1859年)醇亲王府的五位太监集资修建的。
清末以来许多达官显贵对西山灵光寺均情有独钟,时常小住于此,领略山居的乐趣。但是象溥儒这样,以10万两银子的价钱,把恭王府的后部卖给了辅仁大学,并把这笔钱悉数捐给了西山灵光寺的却是绝无仅有。为表示感谢,寺中住持特意在卧游轩以北建了一所小四合院给溥儒居住。
其一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戊寅闰夏
其二云:处有事当如无事,处大事当如小事;若先自张皇,则心中无主,何能成事。录明夏原吉语 心畲
看到寺内的残破辽塔,想到此塔被八国联军炮击轰塌,他有感而发: “压塞塞山,凌空孤塔,兴亡阅尽年华。满月金容,庄严妙相,无端影灭尘沙。鼙鼓乱纷纷,是何处兵火交加。断土零烟,有谁凭吊梵王家。……见萧萧衰柳,落落飞鸦。检点残云,低回片瓦,前朝旧事堪嗟。烟外夕阳斜。叹虚空粉碎,乱眼昙花。携酒重来,馀清泪洒天涯。”( 题灵光寺辽咸雍塔残砖望海潮)
溥先生隐居深山,以孔孟儒家思想处世作人,过的是一种“安贫乐道”的封建文人生活。溥儒先生自称:“少有不羁之誉,长负公卿之许。”他淡泊名利,而酷爱艺术,能够卓然自成一家,令人钦佩。
他能站在一个有骨气的中国人的立场上,保持民族气节,没有像溥伟、溥修、溥侊、溥俭等人那样投靠日本人,实属难能可贵。
北平沦陷时期,溥儒先生与齐白石时相往还。那时,很多日本人仰慕溥的作品,曾出高价请他作画,都遭到拒绝。“满洲国”三周年时,日本华北派遣军司令打算找溥儒、齐白石、陈半丁、俞陛云四人分画一幅春、夏、秋、冬四季的堂屏,送给溥仪。王揖唐和清朝遗老金梁奉日本人之命,携贵重礼金来到西山,求溥儒先生画第一幅堂屏。溥坚辞不允。之后,齐白石三人也相继拒绝了。当时,溥的不少友好颇为之担心,而溥本人却不以为意。终因溥是影响较大的人物,又是溥仪的近支堂兄,才免于麻烦。
据说,1949年杭州将要解放时,旅居此地的溥心畲收到过当时北京市叶剑英市长的信,信中告诉他,已为他保留了西山别墅,希望他离杭北上。这时他确实已做了携眷北归的准备,并欣然复了叶帅一封信,表示感谢党对他的关怀。然而后来却为何又改途换辙出走香港呢?人多不知其中曲折,其实主要原因是当他得知夫人孩子被人拐骗至香港之后,决意跟踪追找,求得珠还合浦。这就是他当时离开大陆的原因。
溥儒已故去40多年,但他在西山的班班遗爱,却被人们代代口传。他留下的摩崖石刻,仍在吸引着后人去观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