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沂市高考状元的自述:单眼皮
(2010-05-30 16:3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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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晓晴郯城美澳学校临沂高考状元北京大学单眼皮 |
分类: 传媒发表 |
注:此文的作者袁晓晴系2003年临沂市高考状元(山东省第六名),后在北京大学读书。2002年我作为《美澳之光》的主编向袁(校文学社社长)约稿,并亲手敲打下这篇《单眼皮》。袁晓晴以细腻的语言,表达独特的感受,写出成长过程中趋于成熟的个性,行文充分展示了她潇洒的文风,好像任一事物或微妙心态都能在她的笔下挥洒成一篇优美的散文。今天,陈爱瞳同学提起她,我从《美澳之光》的近千篇文稿中找出了《单眼皮》,让我们来欣赏才女的文笔吧。
美澳之光:单眼皮
郯城美澳学校2000级高二·四班 袁晓晴
我是一个单眼皮女生,不漂亮、丑丑的,好像一部没有配音的电影。我在暑假里最后一个晴朗得让人幸福,幸福得让人伤感的日子里记叙你——我的单眼皮。
当我还是一个孩子时,就开始向往双眼皮了。我那时处在人生的源头,非常非常想流淌得美丽些。我曾偷偷地许愿:让我的未来像双眼皮一样丰富、深刻,像双眼皮一样重叠错落、曲折美丽吧。
我有一个双眼皮的堂妹,很美丽,美得像一株打着粉红色花朵的树。我喜欢她,像灯泡喜欢灯罩;灯泡罩上灯罩是很温馨的,我俩常并肩坐在蓝色的天空下的小屋上,回忆那些暮色、星光、月亮、虫鸣,会想得眼睛发酸,心都莫名其妙地痛起来。
然而你要知道,我并不是只生活在脆弱的美丽里面。我懂得如何走进一首诗,再慢慢地踱出来。七岁那年我进入小学。对双眼皮的渴望被我牢牢缚在心底,我不能让它飞走。
于是我成了一个女生,小女生,优秀的女生。在小学里我养成了用分数和名次包装自己的习惯,我打算让这个习惯长在我身上,犹如一枝笔,漂亮的分数是我美丽的蓝墨水,我用它撰写一份待续的自传。
对了,我爱笑。我的所有笑声的一大半是为了樱木花道,那时候,樱木和我一样单纯,我和樱木一样天真。樱木花道的天空,是一层用手指涂抹,用前额盖章的蓝色,虽然浅薄得让人流泪,却也是一种传奇。
我向往传奇就像小鸟向往天堂。我是一个不甘平凡的人。自从小学一年级起我就尝到了被羡慕被嫉妒的滋味,幸好我很单纯,就像我的单眼皮一样。所以我常自诩漏斗,别人倾倒多少嫉妒的目光,我就放生多少。我不是成功的宠物,小小的成功休想把我惯坏。常常接受仰视,但一定不要俯视别人,这是我上五年级时明白的道理。
我一帆风顺地进入了初中。大概是因为我的单眼皮吧,当我瞪眼时,单眼皮伸直了腰,眼睛陡然延长了一点,流露出很尖刻难缠的表情。因此,老师在入学第一天就委我以重任:纪律委员。我并不觉得受宠若惊是因为我经验丰富,我个子不高但胆子不小。
从那以后,学习拿漂亮分数,管理要绝对一流,风光要多多益善——我单方面地追求完美,力求把笑容揉匀揉圆,努力去作那颗浑圆的月亮。我一直不很注意自己的外貌,曾经把一件雪白的上衣穿出了烟熏火燎的效果。但由于我在校内是公共人物,上台发言领奖的机会较多,所以有一次老师把我叫出教室,我还以为又有什么好事,笑嘻嘻地瞅着他。“明天换身干净衣服……”他一边痛斥我不顾班级形象,我一边把笑容越撑越大,最终,还扩散到了老师的脸上,老师于是骂我不务正业,笑也没看准时机。唉,想想也挺怀念的,那个爱笑的我,总是把笑容视作一把透明的伞,把它撑开后,就能偷看自己的心。爱笑的人,周围很少有人下着雨。
我是晴朗的,我有一次对镜发现,我的笑容很有感召力,当我笑的时候,单眼皮便同小夜曲一般缓缓地、抒情地舒展开;嘴角像牛角一般,轻弯着上扬;嘴唇花瓣一样,轻轻地、明快地打开。这时你可以看见粗瓷般的牙齿,有点歪,你可以想像,当年我是怎样一个不爱惜容貌的坏孩子。
蓝色的阳光铃声一样充斥着我的房间,我被惊醒了,什么硌痛了我的眼睛。我再次抚摸那挨过我训斥的单眼皮,它仿佛赛车跑道一样盘踞在我的眼睛上。是的,赛车跑道,我的感觉,我的灵性,我的一切的一切都在这跑道上奔腾着。那种感觉真奇妙。
镜子静静地搭着墙的肩膀,阳光夸张地浸透蓝色玻璃窗的胸膛,清澈透明地,锁聚在我的眼睛里,一滴淡蓝色的汗水挂在睫毛上。细直如丝的睫毛挤在单眼皮的裙下,如同——冬日晶莹的冰凌悬在屋檐下——单层的屋檐。我的单眼皮显得很单薄羸弱,如同一把拽平的扇子一样遮住我的瞳孔。那把扇子,林黛玉应握过的,它让我想起了古代女子的纤软如绸的腰肢。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林黛玉,她当是单眼皮。
那确实是我时间里的一条缝。通过缝隙看到的我,宛如一方洁净的丝巾,绣工用的是单股的线。单飞、单纯、单薄、简单、孤单、单调……就这样被一根线穿起来,晾晒在我的心里,于是我竟有一丝忧郁了。忧郁时的我,便与平日光彩夺目的我分裂开来,慢条斯理地在时间流和意识流上飘荡、漂移,碰触到彼岸了,便到了另一个世界。
请收起你的惊讶,这是单眼皮的我创造的双眼皮般的生活。双重的我,在两个世界里自由而快乐,那个我多愁善感,触景生情,喜怒无常;爱耍脾气,难得理智,愤世嫉谷。我不曾品尝爱情,却曾为电视剧里的爱情而哭成泪人儿。我拥有一本诗集,它属于我自己。我喜欢阅读自己的诗,就像爸爸喜欢吃自己做的饭。这本诗集载着我太多的秘密,我担心,在某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它会在我的私人海面上曝光。
不过当感慨的棉絮在我身上加重时,我还是得走进理智的我。
“你真好,单眼皮的小姑娘。”记得对我说这话的是一个丰满的女孩,她的眼皮是双的,下巴也是双的,她胖得像一个装满水的塑料袋,当然,那个形象很美丽。塑料袋是透明的外壳,水是透明的骨肉,她是双透明的,而我是牛奶做的。她真心地告诉我说她羡慕我。那时我上初二,十分辉煌的一年。我第N次卫冕成功后,班主任老师像帆一样高兴地讲,我像鱼一样高兴地听,因为当时我确实漂亮。那“装满水的塑料袋”问我:“你学习怎么那么好?怎能老考第一,而且分扣得那么少?”我这牛奶一下子凝固一般,一时无言以对。班里的优等男生全被我甩在身后,包括我的同桌,我超过他30分。听见胖女孩的赞美,他扶了扶眼镜把脸转过来对着我,说:“与你相逢,是我的悲哀。”我一下子被他感动了。那根植于女性骨子里几千年的自卑不翼而飞了,代之的是由衷的荣耀。
我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幸福。我的心在快乐里蝶泳。我是众星拱月的女生,我就是那个月亮。好学生所不应有的敏感和纤细把我的单眼皮绷得紧紧的,像豆子撑饱了豆荚。我简直是以单眼皮作弓,以睫毛作箭,射中了幸福的靶心。
我把那次的感动夹进了一本名叫回忆的书,我在路上经常翻看。
后来我一路优秀下去。我路过了初中,走进了高中。单眼皮有时也会“下雨”。我属牛,听说牛的眼泪是大颗大颗的,像硕大的夜明珠,像屋顶上的月亮。我哭过,尽管我的眼泪像豆子一样小小的,我还是想起的以前的夜晚,有星有月的夜晚。那个时候,我和堂妹并肩而坐,太阳慢慢地投身地平线,天上响起一片星光。我贴着堂妹,拉着她的手。她的手指柔软得像月光,细嫩得像粉质的花瓣。我忽然发现她越长越美了。她的眼睛由于双眼皮而丰富,她的眉目之间有一种弧线型的妩媚,她的双眼皮让我想起了“跑道”的单薄羸弱。那株打着粉红色花骨朵的树已经绽放了满树的花,随风而散的米黄色花粉钻进了我的眼睛,我难过得直想哭着跑开。我想跑开,可我从她的羡慕的眼神里又看到了另一个我——一株缀满粉红色花朵的树,细腻、柔软、散发着成熟的清香。
我停住了脚步,终于懂了:单眼皮有单眼皮的杰出,双眼皮有双眼皮的美丽。
那个遥远的双眼皮的梦,终于成了古旧的金色怀表。它停止了走动,它走动的样子定格在时间的怀抱里,我企盼它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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