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耳传家规

   西斜的落日染红了屋后的荷塘，父亲手提木桶从荷塘里打水，浇菜地里的各式时鲜蔬菜。彼时，莲叶盖水，荷花披红，蔬菜青翠，于其间往来的父亲，却老了。这是父亲居家时留给我最后的印象，是藏在记忆深处的一幅画，只在思念父亲时，才徐徐展开。父亲离世已数载，他走时没留下什么钱财物质遗产，却教会了我们如何做人处世，传下了家规，这是赠予我们后辈的精神财富，比任何钱财都要珍贵。

   在我小的时候，父亲常向我讲述祖辈的故事。爷爷喜欢喝酒，酒后常做糊涂事，例如赌博。原本不错的家境因此而逐渐败落，以至于后来家里片瓦不存，一家人寄居于村里的祠堂。爷爷有个习惯，手气好赢了钱，就喜气洋洋地拎肉回家，如果输了，也要买几块豆腐充场面。大家只要看到爷爷手里拎的东西，就能判断爷爷的手气如何，从而不断被人调侃取笑，这成了当时村里的一个笑话。由于家贫，父亲只读了两年书就辍学了，父亲深以为憾，常说如果能多读几年书，人生的境遇可能又是另外一番风景。父亲成年后不好酒不参赌，便是以爷爷的教训为戒。  
   在若干年前，我因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而变得颓废，每日沉醉于酒场，不思上进，混沌过日。父亲知晓后，便对我讲祖上的故事，讲普通百姓人穷不能短志，逆境更要上进；讲做学问，要淡泊心境，只要能吃饱饭就能做得锦绣文章，如果沉迷于酒桌，整日醉生梦死，就无异于是混帐鬼了。当时，我对父亲的话不以为然，认为父亲是在讲大道理，随着年龄的渐长，世事已然洞察，便明白了父亲的教诲的深义：淡泊心境、励志处世。
   “淡泊励志，慎酒戒赌”，这是父亲向我们讲述的朴素的道理，我将之引为传承的家规。这些年来，在我们身边，有不少喝酒误事，赌博破家的悲剧产生。例如一个年富力强、事业有成的朋友，因去澳门赌博欠债，他一手创建的工厂和一家人栖居的房子都被抵债，直至今日仍居无定所。我另一个来自江苏的同事，在上海成家立业，年少有为，后来沉迷于赌博，四处蒙骗亲友借钱而无力还债，结果妻离子散，众叛亲离，不知流落何方去了。我们在物质丰富的时候不要迷失了自己，世界如此博大，钱财不是唯一，只有不断地充实自己，才能做一个精神不空虚的人。
   “饭饱文章理，酒赌混帐鬼，人穷不短志，口耳传家规。”每当我向自己的儿女讲述这些家规的故事时，便会想起父亲，感怀父亲传给我们的这些家规与人生道义。世界日新月异，我家的家规，源于生活上的教训与感悟，虽时过境迁，但做人的道义却是不变的，可为警示，值得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