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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粉,清凉一夏
八月初,一个闷热的傍晚,我与二哥去仙女湖游泳。彼时湖水泛波,夕阳西沉,白鹭归巢,四围的小岛逐渐暗淡,成为水中的青色剪影。一切,美得令人颤栗。
坝堤上有农妇在卖黑凉粉。一辆小三轮车上,放着一个硕大的铝蒸锅,锅里搁着几瓶冰冻矿泉水,黑凉粉便在铝锅里,幽暗、润泽,晶莹剔透,发散着仙草的气息,诱惑了一圈人围在身边。农妇用小网勺把凉粉舀到一个小塑料杯里,每舀一次,就薄洒一层白糖,杯子满后再插一根吸管,卖两元钱。我与二哥上岸后,一人吃了一杯凉粉,浑身的燥热刹那间便变得清凉。
离开家乡后,许多年未曾碰触过的凉粉味,我似乎已经忘记,而今又重新复苏,在这样一个暮色四合的傍晚,仙女湖的坝堤上。我心满意足,能够在仙女湖里畅游,与大自然契合,并且尝到与记忆中孩提时味道重叠的凉粉,这一日,可留青史。
记忆中的凉粉,有黑白两色,黑凉粉是用干仙草做成的,而白凉粉则是用新鲜的仙草做成。我小时候吃过的凉粉要比现在的凉粉味道更加浓郁,带点淡淡的苦味。现在做凉粉,是在烧煮仙草时加入淀粉,而以往的传统方式,是加入稻秸烧成的灰,工艺不同,味道自然有异。
我家乡黑凉粉最原始的做法是:将干仙草洗净,在清水中不断地搓,使仙草籽、枝叶及胶质都揉烂在水中,然后过滤待用。稻草灰用纱布包好,也在清水中不断地揉搓,制成草灰水,待水浑浊起泡即可,过滤待用。烧大火将仙草水煮开,加入草灰水,搅拌,去除杂质,然后倒入容器中歇凉冷却,便成为凝固的凉粉,滑嫩清爽。有时在凉粉中还可看到未过滤掉的仙草残渣,这并不影响食用,反而更有仙草的风味。那是江西农人自制的带有青草气息的消暑甜点,或者风味殊异的果冻零嘴,清凉了一夏。儿时的回忆中,少不了这样一幕:清晨或午后,有人挑着担子走家串户卖凉粉,一头是黑凉粉,一头是白凉粉,都盛在木桶中,随着那桶中的山泉水一道荡漾。我母亲是湖南人,不擅做凉粉,但乐意买,每回听到卖凉粉的声音,便开了门买一大碗,给我们几小人分食解馋。
回上海后,我仍想着那一日在仙女湖与凉粉的邂逅,念念不忘凉粉的味道。Oran对我说,她也可以做凉粉给我吃,我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难以相信她能学会老一辈人才会的传统手艺。Oran笑着说,其实很简单,她在网上买了一包仙草粉,仙草粉中添加了淀粉,只要将仙草粉加入水中煮开,冷却后就自动变成了凉粉,形状色泽与传统的凉粉无二。
我尝过Oran做出来的加了蜂蜜的凉粉,形状色泽的确无二,味道却寡淡甚差以往。但能在上海吃到凉粉,却是聊胜于无。假若我未曾尝过凉粉最初的美好如斯的原味,便会相信这碗工厂流水线加工出来的凉粉味道应该如此。科技改变生活,许多传统食物的加工工艺变得更加简单,简单到不需动手便可直接购得。如此,我们还能记得最初的工艺,以及原来的味道吗?或许,就会以为,这些便是天下最至的美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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