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而瞬间不可逆转，于是这一瞬间就化成永久的悔。

如果能够有如果，那该多好，可事实很残酷，因为现实中往往没有如果。

 
http://s8/middle/562cd510g9089cbd6dd37&690    一股巨大的力量挤压过来，它就像牙膏一样，“扑”地一声被挤了出来，轻飘飘地飞到空中。它不喜欢这种无根的感觉，想回到地上，但当它低头往下看时，竟然发现自己就像一张画似地平摊在马路上。

怎么回事？它想。

想起来了。

就在一刻钟前，晚餐结束。它一边轻轻地摇着尾巴，一边舐着女主人的腿。它的意思很清楚：饭后散步的时间到了！

女主人当然明白它的意思，但女主人的心情不好，因为她猛然间意识到买菜时一时大意，被小贩克扣了两角钱。正烦恼着的她把它踢到了一边：“去去去，找男主人去。喂，”她冲书房里的男主人喊，“带欢欢散步去！”

男主人正在玩电脑游戏。正是过关的关键时刻，所以他全神贯注，根本没听到女主人的喊话。女主人喊了两遍，见老公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火冒三丈，进屋就把电脑电源插头拔了下来。

于是，战争爆发。

这场战争就像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女主人最后赢得了哭哭啼啼的胜利，而男主人无条件投降，别无选择地接受了带欢欢出门散步的任务。

本来，以往出门散步，主人都要给欢欢戴上狗链的，但这一次，男主人没有心情给它戴。这对欢欢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没有了链子的束缚，欢欢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街道上狂奔，在草地打滚。它在道牙石上撒了一泡尿后，又跳到了马路上。就在从道牙石上跳下的一瞬间，它感受到那股巨大的挤压力。

如果……

它还没有想完，一阵风过，就像尘烟一样在空气中飞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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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已经连着开了十二小时的车了。

这一趟也挺合算，拉着客人跑过了半个城区。他悄悄瞥了一眼计价器，看到上面显示的收费额是40元，不禁暗暗心喜。因为这意味着，今天的纯收入又超过300元了。中秋节前的这一个星期，他抓住机遇多拉快跑，每天的纯收入都在300元以上。

眼前就是客人要去的居民小区了。在他的车前，有一辆马六，开得慢腾腾的，这让他心焦，于是决定超车。

在超车的一瞬间，车轮好像被什么东西垫了一下，“咯噔”一声。他从后视镜里发现，一只黄色的小狗平平地躺在了车后，而一名男子正飞跑上来，冲他大喊：“停车！”

他的脑袋“嗡”的一声，暗道：坏了，轧死人家的宠物狗了。

停车。下车。一场唇枪舌剑的论战便展开了。

这是一场持久战，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最后，论战以他赔偿2000元而结束。

开车离去时，他想：我拼死拼活干了这一个星期，到底为了什么？

他又想：目的地其实就在前方200米处，如果我不抢那几秒钟，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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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带着一股气出门的。散步也没让他的心情有丝毫好转。

老婆不会是进入更年期了吧？他边走边想。

正想着的时候，他就看到欢欢在道牙石上撒了一泡尿，然后嗖地跳了下来。糟糕的是，就在这一瞬间，一辆出租车从一辆马六的背后幽灵般地出现了，飞驰向前。

“欢……”他刚喊出一个字，就见欢欢早已到了出租车的车轮之下，变成了一片薄薄的肉饼。

他的心像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这欢欢，可是在他家度过了欢乐的三年时光啊。如今，怎么就这样死于非命了？

他用怒吼来表达自己的悲痛和愤怒。出租车司机向他解释着什么，但他根本不想听。一个小时后，他的手中多了二十张有新有旧的百元大钞。拿着这些钞票，他突然感到神情恍惚：这就是对一条鲜活生命的度量和补偿？

如果我给欢欢戴上了链子，那么……。他想，却不忍再想。

http://s9/small/562cd510g9089dd8abc88&690她在家里听到了他愤怒的吼声。从窗口往楼下一看，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躺在地下的欢欢的遗体，她眼前一黑。

她没有孩子，所以她其实是把欢欢当作孩子来养的。可没成想，就仅仅那么一瞬间，欢欢就走了。

当她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不由得放声大哭。

很久很久，她才止住悲声。透过模糊的泪眼，她突然想：欢欢其实是被她害死的，因为她心情不好，所以才把遛狗的任务交给了老公，这是酿成悲剧的首要原因。那么，她为什么心情不好呢？是因为两毛钱。

如果……。可是没有如果。

她抽泣着，为这两毛钱的悲剧而感到彻心彻骨的痛。

http://s16/middle/562cd510t90937f7ac1ff&690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今年气候反常，雨下得很频，她租住的小窝棚里一片阴暗潮湿，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发霉的气味。

虽然很累，但她顾不得休息，急急忙忙地做起饭来。她要在半小时内做好饭菜，然后去医院给丈夫送饭。昨天，丈夫从脚手架上掉了下来，摔得七窍出血，住进了医院。医生告诉她，丈夫虽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恐怕会高位截瘫。重要的是，眼下她得抓紧时间凑齐一笔大数目的手术费。

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她还是强打精神出摊了。她知道从此以后，她肩头的生活负担将会加倍沉重，所以打定主意，多挣一分是一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童叟无欺了。

那个喷了很多香水的少妇是她的老主顾。以往，每次给她称完菜，她总要顺手再添上一小把，算是对老主顾的优惠。这一次她也添了，但她知道，即便是加上这后添的一小把，她其实仍未给够斤两。她不会知道这一点的，她想，却不知道那少妇其实每次回家都会把买的菜再过一次称。这一次，因为她短斤缺两，少妇吃了两毛钱的亏。

饭在灶上烧着时，她打开腰包，开始清点一天的收入。她估计，在称上所做的那点儿手脚，至少可以增收20元。但她点来点去，总是少一百元。怎么回事？她想了很久很久，也没想起来。不过，有一点她可以断定，一定是给人找错钱了。

如果……，她想，但是没有如果，所以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http://s14/middle/562cd510t74db8d6e0c9d&690她在医院里陪着儿子。

输液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们母子二人。晶莹透亮的液滴一滴滴地滴下来，静静地流进孩子细细的脉管里。孩子紧闭着眼，脸色蜡黄，因为贪嘴多吃了两个螃蟹，小小的他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

螃蟹质量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出在孩子吃得太多了，吃完后又去喝冷饮，结果，不久就腹痛如绞，上吐下泻。孩子爸爸出差了，她只好连夜背着孩子往医院跑。

唉，本以为沾了一百元的便宜，谁知会这样！她想。

那一百元的便宜来自于一个小摊贩。她买了6元的菜，递给小贩10元，可小贩却找了她94元。她知道，小贩错把10元当成100元了。她收起这94元，贼一样地悄悄溜了。

她用这意外之财买了两斤螃蟹，儿子早就嚷嚷着要吃螃蟹，她要让儿子吃个够。

如果……，她想。

直到凌晨时分，才输完了液。她抱起儿子准备回家，起身时把输液交费单掉在了椅子下。

一个小时后，护工把这张纸扫进了垃圾筒。纸上那362.8元的收费额，没有引起她一丁点儿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