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古又说想去吃羊肉汤，就是年初去吃过那家，味道极好，很家常，很地道。入冬以来，他就一直惦记着这家羊肉汤，说了几次，都没去成。今天没有事，又是冬至刚过，干脆就去了了这个愿。考虑到要喝点酒，也就不开车了，我们慢慢溜达去。

    从东关到西关，少说也有四五里。走了好一阵，到那里一看，冷秋秋的，完全不像在营业的样子。店堂里没有一个客人，一个伙计坐在门边玩手机，两个伙计坐在厨房聊天，感觉连火都没生。上次可不是这样的啊，上次的店堂热气腾腾，上次还有个姑娘热情招呼，怎么就变了呢？看了一下墙上的招牌、菜单、介绍，都还是从前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来了。

    因为店里的景象邋遢，古古心里失望，有点不高兴，一会儿嫌他没端汤来，一会儿又嫌他动作慢，但那小伙子一直热情地应答着，你说什么他都爽快地回应：“好呢！马上来！”他那略带塞外口音的腔调，一下让我想起青海玉树。

    也是一个路边的小店，也是飘着羊肉的味道，灯火昏暗，身边都是操着高原口音的人，每一桌都在喝酒。在那里我们遇到一个四川的包工头，在那样的地方遇到老乡，真像是遇到亲人一样。说起故乡，他激动又惆怅，唱起了当时正在流行的歌《大约在冬季》：“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轻声地问自己，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大约会是在冬季。”我深深地感动了，觉得那歌是那样的美，那是我第一次听说齐秦。

    在小店里我们没有喝酒，吃了点东西，就跟着他去了他住的旅馆，是个小旅馆，见到一大帮人。都穿着黑乎乎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脸也黑红。他们极其热情地拿出许多水果罐头，还开了几瓶啤酒。就在那个昏暗的小旅馆里，就着水果罐头，一屋子人热情洋溢地聊着天，寺院、赛马会、活佛……那是1988年的8月，都二十多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因为想起玉树，我的心中诗意起来，对小店的邋遢也视而不见了。吃着羊肉喝着酒，与伙计聊起来，才知道他这里因为前面建房子，把路堵了，客人进不来，生意已经很难做。尽管如此，还是维持着，“已经投入了这么多，再看一看吧。”上次见到的那个姑娘，是他姐姐，白天还是在店里，晚上回去带孩子了。我们就劝他们换一个地方，这么好喝的羊肉汤，你不要舍不得房租，找个环境好一点的，只要有生意……边聊边喝，喝酒，喝汤，居然有点醉意了。要了四个烧饼，烤得焦酥酥的，一咬，香得掉碴。

    出门的时候，进来一个食客，听他大喊一声：“来碗羊肉汤！”我心里都替伙计高兴。

    回来的路上，又出了个插曲。刚过新新公寓路口，突然有个女孩过来问，知不知道哪里有献血的。我心里真是“咯噔”一下，这年头，又要搞什么名堂？！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但是女孩看起来很单纯，何况这种事我还真没遇到过，就回答了她，西单广场上有献血车。但她却很急迫地问昌平有没有，能不能马上就献。为什么这么着急呢？她说看电视，有很多没有钱的人，需要血，如果不快点献，可能就救不了别人。她为此还专门去了昌平的医院，可别人说不行，昌平有没有地方能马上献血？她显得很急迫。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我告诉她，献血并不是一个人献了马上就输给另一个人，还要检查，还要处理，还要找到合适的接受者，再说，好人也不止你一个，别的好人献的血可以先用着，等你下次去西单时再献……一直聊到下一个路口，要分手了，我祝她圣诞快乐。她高兴地应了，等到我们各自转身都走了二三十米了，她才像突然想起似地，朝我喊了声：“阿姨，祝你也圣诞快乐！”呵呵，多么可爱的女孩！

    想着这个女孩，心里又温暖了些，走到一段墙边，看见一个乞讨的老头在拉二胡，古古过去在他面前的搪瓷缸里投了钱。

    街边，有一些大妈在跳舞，录音机里传来节奏鲜明的音乐；路口，有一些小商小贩在做生意，借着路灯忙上忙下；身旁，一个二三岁的小孩在健身器上跑步，他的爷爷小心地扶着他……我说，真的，这就是芸芸众生啊，无论怎样，世界生机勃勃，看到这些，我们还有什么可烦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