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长梅，一路走好

黎光寿/文

    昨天听到了欧阳长梅打来的电话，告诉我她辍学了，并且再也回不去学校。我一路追问，她最后才终于告诉我，她现在担心的人又多了一个，已经住到一个比她高一级的同学家里了。她还告诉我，她准备和她的男朋友外出学习，学到什么就是什么。

    欧阳长梅还特别给我说，无论她走到了什么地方，走了什么样的道路，都要我祝福她。我没有答应她的请求，我只是一再地劝她回学校去读书，如果她刚刚离开的学校回不去了，我可以帮助她找别的学校，无论如何都保证她把初中和高中读完，但她坚决地告诉我的是，她是不会再回到学校去了。

    欧阳长梅的爸爸，欧阳家银，是这场争执中的失败者，他败给了自己的对手，欧阳长梅现在的男朋友——那个开理发店的小男孩抢走了欧阳长梅的心，让这位饱受生活磨难的男子深受伤害，在欧阳长梅2010年3月28日离开了家之后，他只有心碎地关上了家门，登上了南下广东的班车，到广东那个人们梦想中遍地是机会的地方寻找机会去了。

    我给欧阳家银打电话的时候，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跟他的妹夫杨秀明打电话，才知道他已经离开家，前往广东。我不知道他这一去，他的家庭是否还能够完整，也许将成为一面破碎的镜子，再也无法复原。

    欧阳长梅是我的新闻生涯中遇到的一个女子，她的生日是1989年9月19日，2001年春天见到她的时候仅仅11岁，当时她因为遭受外婆家所在村支书龙光财的毒打，成了一个植物人，已经在床上睡了一年有余。见到她的时候，她躺在母亲龙明兰的怀里，父亲欧阳家银用大号的针筒吸满整整一筒泡好的牛奶，通过一根塑胶鼻饲管输入到他的胃部，才维持了她的生命。

    当时是在贵州省凯里市的街上，在他们的面前，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状子，还有大大小小报道过欧阳长梅遭遇的报纸。我随后赶到了欧阳长梅的家，看到她家光秃秃的四壁，不由一阵心酸。回到我当时的单位凯里晚报后，写了一篇《十岁女童被打成植物人》，先是刊登在我当时所在的《凯里晚报》上，后来这篇文章发表在了越来越多的报纸和杂志上，到2002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叫燕子飞时的网友，在她的坚持下，吸引了来自江苏常熟的施兆祥医师，施医师给她治疗了整整半年，又由她的父母接力，终于欧阳长梅醒了过来。

    2005年春节前夕，我来到欧阳长梅家，她对我很依恋，很多次靠在我的膝盖上就沉沉睡去。我拿起画笔，在她家给她画了两张含苞欲放的梅花，她总是问我：“叔叔，为什么你画的梅花总没有开呢？”我给她的回答是那些梅花和她一样，正处于含苞欲放的年纪，很快就要盛开了。

    春节过后我离开了欧阳长梅家，她也回到了中断六年小学二年级重新开始她的学业。她的成绩一直都很好，她也每隔十天或者二十天左右给我打电话，向我讲述她在学校里的生活，陆陆续续地讲过了小学，进了初中。她每一次的电话总让我感到有了希望，我曾经还想，找一些学业上很优秀的朋友去帮助她，让她的成绩更加优秀，未来能够有机会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但进入2009年后，长梅陷入了人生中最大的困惑，原因是她父母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最为典型的一件事是她的爸爸养了两条狗，妈妈认为狗浪费了粮食。在长梅的妈妈表达自己意见的时候，夫妻俩发生了剧烈的争吵，后来甚至发展到举刀相向。欧阳长梅和母亲跑到学校，母亲悄悄地跑到其他地方躲避，而长梅的学习从此一落千丈，每一天都为家里的事情操心，但始终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从而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此后长梅的学习再也没有好起来过，她后来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直到这次打电话，她已经离开了学校，住到了男朋友的家里。她的父亲很生气，但是没有办法，还给我大点哈来，让我劝劝长梅，说是长梅有早恋的倾向。我还认为是一般的早恋，直到长梅打电话来，才知道我没有估计到问题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空间。

    我听着长梅的话，她一再地对我说，她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对不起我，对不起施医师，对不起所有关心过她的人，让我一定要祝福她，我百感交集，没有在话语里表达自己的祝福，只是在这里写下了这几个字，作为我对她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