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子坝·31

R老师在邻县教中学，寒暑假回家，中途也间或一回。R老师见人，头似点非点，嘴似语非语，说话字斟句酌，走路步履谦谦。他的字，写得字帖一样工整，一钩一划，一撇一捺，恰到好处。每年的少年作文范文，他都要买一本，扉页上钢笔正楷书写：摹仿他们，超过他们。R老师在这点上颇失望，他的三位儿子，都不愿意摹仿更不屑于超过了。

R老师做事把细，周全。寒暑假他返家，总把学校订的《参考消息》让邮局转投到家里。得报后，他会仔细地一字一句地细读，一张参考消息，能让他半天都沉浸在满足之中。

难得听他有什么高见和言论，喜怒不形于色，修养极好，儒雅至极。唯一一次有些反常兴奋的，是1977年秋天的高考阅卷，他参加了万县地区阅读工作，回到院子，他的额头，有一种未见过的光亮在闪。我也很想沾得仙气。那年作文题是读报写心得。我考完后，嗫嚅着说了作文的大概，好像还谈到了在造纸厂自制骑马钉机的细节描写，想问问评分，他仰起头，语调有些怀疑有些冷淡有些不屑，当时想，他额头上的亮，一下怎么就不在了呢？

他的父亲，瘦削衰老，手执木杖，胡须髭髯齐全，尤以须为见长，飘飘洒洒，甚是风采。他躺在躺椅上，不时长吁短叹，间或有一声高叫，“蛋---须---子---”，这是告诉家人，他想喝蛋须子了。这蛋须子是万县独特之谓，即把鸡蛋打开，置玻璃杯中搅拌，再冲入滚烫的开水而成，蛋液在开水的冲击下顿时成须，飘飘髯髯，再加点白糖一搅，感觉甚是上等补品。他边喝边吸气，说，这下心子才落下来了。

R老师有三位儿子，个个都喜用脑，所以很是聪明。一日半夜，我从梦中惊醒，听得二儿子抱怨，说好险。大儿说，我以为是强盗，你也不吭一声。再听，竟没有声了，两位就这样无声而睡了？我却被弄清醒了。想像出来的情节梗概大约是：二儿回来晚了，遂自行用钥匙开门，大儿因太晚有人开门，即反应为是强盗用配钥匙开门，遂用一巨器，从门上掷下，有致人于死地之力，这就是弄醒我的响声。恰二儿更加灵敏，反应快捷，遂躲过一难。

他们的聪明，还在对陈习之怀疑与改革。比如，我们院子买煤球都在三元街，其大儿一次问，为什么不在五显庙买，五显庙是不是更近一些？让人顿开茅塞。再比如，二马路有家商业食堂，可在那里搭伙。其计算方法，在一张月卡上打勾，即在每次入席时，在所在日、顿处，画一勾以识。然此勾可抹，偶发现，他们买一张卡，两人常去吃也。

100525，灯下。

思考题：

   1.胡子有四种叫法，谓胡须髭髯，鲁迅在哪篇杂文说过类似的话？

   2.蛋须子通称为什么？

   3.现在的《参考消息》可以跨城改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