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子坝·27

鞍子坝小学是鞍子坝的中心，鞍子坝的小孩都在那里上学。

鞍子坝小学1958年新建，春季始学。纳闷的是，一开学，刷地冒出几个年级的学生。哪里来的？我从望江路小学转来，上完初小一上。一来就把上学期学的注音字母废了，改学汉语拼音。发了一本汉语拼音补充教材，一个小册子，红色的壳子。壳子上的汉语拼音写得龙飞凤舞，像高鼻子洋人写的。读音都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小学前身是万县市防疫站，防疫站前身是真原堂育婴堂，算帝国主义财产，所以充了公。这些是后来知道的。

校门正对操场。操场只有篮球场大，体育课跑60公尺不够，老师发明跑对角线，起跑就省略了。穿过操场是主楼。楼高四层，每层四个教室，每层楼中间，是教研室。门口各有两长条玻璃窗，玻璃上写着油漆美术字，“研”字写得曲里拐弯。写字的老师，脸发白，戴个眼镜，话不多，边描边退一步，眯着眼睛看。不久，来了几个人，把他抓走了，说是特务。

楼是木板做的，读到六年级时，觉得楼板晃得晕，孩子们课间跳的。

校门进来是小甬道，甬道两边是黑板，上面是少先队大队部的黑板报。用粉笔写的。内容随时令而变。校门右边是办公室，右对角线穿过操场，有二层楼围着一块天井，楼上是教室，楼下是老师的食堂、宿舍。老师食堂总是香喷喷的，比家里饭香，孩子们喜欢去闻。

夏天太阳很大，晒得人晕，所以中午规定要睡午觉。午睡在课桌上睡。回家吃了饭，1点必须到校睡觉，睡到2点半。睡不着要趴在桌子上，作匍伏状。老师在讲台上匍伏。总有孩子假睡，不时抬起头来做鬼脸。一时此起彼伏，把睡着的也闹醒了，还嘲笑睡着了的：假得很。学校决定让大队委值午睡班。大队委在各楼层各班级巡视，见有不匍伏者，记下班别与座位号，交上去通报。后来都睡了，睡得口水横溢，东倒西歪。

大队委们享受了不睡的特权，可以处处巡视。把三指标别在汗衫膀子边，也不觉得累。

大队委是大家选的，全体在操场上集合，一个中队一个中队站好，每人发7个粉笔头，用粉笔头投票。有人把粉笔头撇成两截，所以点票时，有的候选人得的票数，比选举人数多了许多。辅导员一看，有点慌，小声吩咐说，不计了。然后站上主席台，咳了一声嗽，大声宣布：全部当选。

大队委是学生中的聪明人，喜欢引领时尚。或唱歌或讲故事或打乒乓或打篮球或竞赛十万个为什么。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吹竹笛。许是便宜，2毛一根。蒙纸可竹膜可化学蒙，一分钱一包。在二马路乐器店买的。竹膜清脆，化学蒙闷些。但竹膜易破。一天中午，大队委员们商量好，不打铃，到点时，七支竹笛一起吹起了桂花开放幸福来。每个教室跑出同学来看。周老师下来，见大家还在吹，用手指头指了指大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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