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子坝·25

鞍子坝有一位全国百年百名名医，两位万县名医，另有三位医生。

最有名的，叫龚去非。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去非的名字，后来接触多了，常想，龚医生从小是否此名？如是，那一定是诗书传家了。

龚医生家是一个独院，有百年历史，在鞍子坝到三元街的交界处，处四条小巷的要冲。一条通鞍子坝，一条通三元街，一条通五显庙，一条通一条半截巷。龚医生家门面南，取坐北朝南之向。大门依然黑漆，但门的外墙上有一金色宅名，曰龚去非宅。我看到时，金色门牌年代久远了，金黑相间，有些败旧，主人也无心重漆，一直到我20多年后再去看，脱落得看不见字痕。

龚医生仙风道骨，走起路来神采四溢，路上弥漫飘逸。他眼光犀利，雪发飘洒，脸略瘦削，轮廓俊朗，寿眉浓郁。龚医生衣着取中式，不甚讲究，但看一眼，印象深刻。我于龚医生的医术，全凭口碑，鞍子坝无人不晓龚医生，大人们说起来，都是肃然起敬的样子。

龚医生是当时专区医院的主任中医师，被坊间号为“中国百年百位中医名医” ，行医七十多年，深研历代医籍，悟出独到真知灼见，内外妇儿疑难杂症最为拿手，有回天仙术。他有一本医案，名《龚去非--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由中国中医药出版社出版，总算保留下来，据行家说，实用性强，临床参考价值高，是留给后学位的一份宝贵财富。

我年轻，又无病，这些传说都不及我看到他的印象深刻。

龚医生家于我更有印象的，是他的公子龚本治。龚本治先生就学于万一中，好像是1964年毕业的？考取的是北京大学物理系。北大物理系就是当时邓朴方所上之系，是否同级同学，我倒没有考证，龚先生是于万县考上的，可其聪明超常，位全国百名之内，不负其父之名。龚先生修长俊秀，得其父之仙风，总有一种超凡脱俗之态，那是骨子里渗出的，摹仿不来的。考上北大时，我见他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衣，手拿一枝冰棍的样子，其形其貌，于今晃在眼前。但后来再没见过龚先生了。

6年前我回万县，鞍子坝行将毁灭，我特地到龚宅去了一趟。四条小街拆了三条，但龚宅尚存。我与内子走近，且只见正门已多年封死的样子，侧门天井处，有两三小孩正在打闹，一位中年妇女正与他们玩，一片生机。得知小孩子已是龚医生某后代之第四代时，心中一喜，这样有生气，也许又是未来的百名之内？

然，鞍子坝就要拆了，龚宅终于被毁于2006年。

100308，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