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白夜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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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读书笔记 |
作者:迟子建
有次看韩综《两天一夜》,节目组请队员们邀请自己的好朋友来参加节目,大家心里想的和期待的都是别人能邀请到女明星来参加,可惜不约而同的,六个人全部邀请的都是大老爷们。尹施允邀请的朋友是一位职业拳击手,跟壮硕的身材不同,人特别搞笑,表情特别丰富,还说自己特别爱哭,每每电视剧里的伤心画面,都能把自己看哭。节目组大概就是针对他的这一特点编排了一个比赛项目,十二个大男人一字排开,瞪着摄像机,看谁先哭出来,不是干嚎,是真的流出眼泪。尹施允和林周焕不愧是演员,酝酿几秒钟就流下了眼泪,包揽第一和第二名。大家都对那位说自己很爱哭的朋友颇多期待,结果他迟迟进入不了状况,忘了是倒数第一名还是第二名才终于挤出了一滴眼泪,把大家逗得不行,说他原来只是爱哭却并不会哭。子健跟我闹着玩的时候经常会扮演哭戏,假装哭着叫妈妈,妈妈,我就逗他,用不十分标准地陕西腔唱着薛之谦那首歌的歌词,“你不是个演员”,他就会假戏真做地流出眼泪,还非得抓着我的手去给他擦眼泪,哭着喊着,我就是个演员,我很会哭的。
兴许子健这点又是遗传自我,因为我从小到大都很爱哭,看书看电视,只要有一点触动就像打开了水龙头一样,哭得稀里哗啦,这是不是说明我们是感情丰富的人啊。这本书是中篇集,读书的时候也没少掉眼泪。
有时,为生活的单调而哭。人并不是一开始就厌世的,总是活着活着才厌世的,丧失了生的信心,而死却遥遥无期呢。那生活是单调得不能再单调了。种地的,他就一辈子种着地,春种秋收,这规律是改变不了的。农活熟悉得闭着眼睛都做得出来。做裁缝的,她就一辈子都守着各种布料和缝纫机,有时一听到“哒哒哒”的缝纫机工作的声音,她就觉得一生就这么交代了。稍好一点的是做教师和做医生的,因为他们面对的对象是不断变更的,学生和病人有成百上千,而教师和医生却是那么固定的几个,所以医生最怕见老病号。老病号一来,医生连治病的兴趣都没有了。而商店的店员的日子也不是好过的,站了半辈子柜台的,想到还要再站半辈子,腿也就没力气了。——《东窗》
有时,为生命的无耐而哭。车夫老泪纵横,弄得他满面的皱纹都夹满了泪水。他想,一个没了最初女人的男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老伴在坟里等了他二十几年了,这期间他曾领回一个做鞋的女人,可他总觉得她不好,她不喜欢香的气息,他一点香她就害头痛,后来她终于被香气熏跑,跟着一个兽医走了。从此他整夜整夜地点着香在回忆中打发时光。而在这迟暮之岁的夏天里,他觉得自己就像一炷要燃尽的香一样毫无生气。他走不动路了,他想这次要能帮池凤臣将车上的破烂平安送到香坊,算是他活着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香坊》
有时,为诡异的灵魂而哭。“他人呢?铺上怎么没有人?”乘务员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被饼干噎着了似的暗哑不堪。“瞧,他睡得正香,别把他吵醒。”我说。“九号下根本就没有人,你仔细看看。”“我说过了,马孔多就睡在那里,你也仔细看看。”借着车厢过道昏黄的壁灯,我见马孔多侧着身,睡得相当投入。——《向着白夜旅行》
有时,为残忍的暴行而哭。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被强行扒下衣服,他们欲当众施行兽行的时候,这妇女忽然惨叫一声将扑上来的日军咬得顷刻间失去了鼻子,他们咆哮着当众用刺刀刺死了她,并且虎视眈眈地走向正在号哭的嗷嗷待哺的婴儿。一个士兵刚想把刺刀投向婴儿,那被咬掉鼻子的兵疯了似的满面血红地上来制止,他狞笑着将婴儿抛向半空,只见那婴儿红色的襁褓在空中散开,襁褓随风飘向东方,而赤裸裸的婴儿则啼哭着朝下降落,那日军挺直腰用刺刀接住了婴儿。婴儿被当胸穿透,满身血红,瞬间就没了声息。——《音乐与画册里的生活》
有时,为迟来的幸福而哭。丽晶端着鹅食盆来到鹅圈前,六只大白鹅嘎嘎叫着朝她走来。她把盆子放进去,它们就均匀地围成一圈,探头探脑地吃起来。六朵洁白的大花瓣再次把一朵怒放的芍药花呈现在她面前,那花蕊真是娇艳明丽极了。丽晶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鹅身上,使这朵在冷风中不凋的花朵又沾染了一片晶莹的露珠。——《洋铁铺叮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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