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狗离开了城市》
(2014-12-13 06:3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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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小说杂谈 |
分类: 读书笔记 |
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深圳作家邓一光”几个字,觉得挺纳闷,他不是武汉的嘛,仔细一看才知道,这几年作家移居到深圳了,新近一部以深圳外来务工者为题材的小说获得了“郁达夫小说奖”唯一的中篇奖。
看到邓一光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是《我的太阳》,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再借了长篇《我是我的神》上下两部,可以说是我今年看过的最好看的小说,可惜都忘了留点爪爪,也许是因为太长了,没有能力也不知道从何写起。然后是这本短篇小说集。
《狼行成双》 通过细致描写的两只狼,就可以看出作家的写作功力非同一般。
他们在风雪中慢慢走着。
他和她,他们是两只狼。
他的个子很大,很结实,刀条耳,风过时一片尖啸,目光炯炯有神,牙爪坚硬有力,细腰宽肩,腹部收得很紧,很像一具造型美妙而又严格的细颈瓷瓶。他属于那种魁梧伟岸的样子,那种能烤化岩石驱风避雹的样子。他那种样子,一看就知道皮毛下掩藏了很多坎坷不凡的经历,那些坎坷不凡的经历蓄集起来,若是不放弃,就有所不同了,就是一种实力和气质了,进一步的,就是一种高贵的品质了。当然,人们现在看不到这一点的,人们现在看到的只是他棕黄色的皮毛,这种颜色的皮毛,在一片洁白的大雪中,仿佛就像这个世界留存下来的最后暖意,是唯一对抗着这个冬天的象征。
她则完全不一样,她个子小巧,充满了灵气,鼻头黑黑的,眼睛始终潮润着,有一种小南风般朦胧的雾气,在一潭秋水之上悬浮着似的。她体态匀称,顾盼有风,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他的风格是山的样子,她的风格则是水的样子;也就是说,他让人知道什么是有,什么是在,而她呢,不像他那么抢眼,不像他那么老想着占地势,让普天下的人都冲着他鼓掌,她是另外的样子,同样也是一种标志,因为有了她的样子,这世界才不光是有了,而且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活过来了。她的皮毛与他也是不同的。她的皮毛是一种冷凝气质的银灰色,安静地,不动声色地,能与一切融合且使融合者升华为高贵。那银灰的颜色与这冰雪的天气搭配得极好,是它使这白得瘆人的天地间有了一种活意,有了一种灵动,有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新鲜,这也是一种富贵的品质,因为有了这种富贵的品质,她就可以和他匹配,他们共同的,与这毫无生机的冰雪世界格格不入了。
他为了她冒险到村中寻找食物,结果掉入被大雪覆盖了入口的井里,多次尝试也无法跳出来,他差点放弃了希望。她不放弃,聪明的,一边觅食,一边刨土入井。他们差一点就成功了!可是几个孩子发现了他们,想要抓住他们,他为了保护她,一头撞死在井里,她又岂能独活,主动暴露在孩子们的枪口之下。狼的故事,也是这么动人心弦。
《婚姻的模式》
父母就是这么争争吵吵过了半辈子,几十年没有间断过。他们婚姻的那条河流,始终有声有色,不曾平静。如果哪一天家里平静着,没有争吵声,那么原因只可能是一个,父母不都在家或者都不在家。
我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我深受父母的影响,我深受影响,当然不是同样学会了与人针锋相对。恰恰相反,我讨厌针锋相对。我认为这个世界已经有够多的战争场所了,婚姻应该是唯一的战争避难所。我们在别的战场上亡命拼搏,打得伤痕累累,身心俱疲,满是绝望。我们逃回到婚姻之中,应该像受伤的野兽一般互相舔净伤口上的血,互相依偎着躺在家庭的丛林之中,盖上一片苔藓喘息一番。
你们总这样磕磕碰碰的,就像是两个战场上的对手,你们这一辈子都是怎么熬过来的?换了我,早离婚了。
父亲坐在车里,呆了半天没出声儿,后来他一字一句说出那句话。那段话我想我这一辈子都难以忘记。“怎么能离?离了,我跟谁吵架去?”
我的父母也常常吵架,从年轻时一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