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录

 

1.

写出来的词，到嘴边

被词顶回去。我只见飞蝇的余光

对长者的不屑和嘲讽。

你在它眼影中沉溺。

一座佛像的双眸怎能下垂

而向上，却要抵御无尽的风光

黯淡的，斑斓的，霉变的

安坐深井的惊惧

 

 

2.

我已蜷缩成刺猬，

坚硬的壳是我的脸皮

（偷着安乐也不为过）。

或者，一只暮年的虎

喘息在山脊。面前，沟壑如此深阔

荆棘茂密无垠。扬起的马蹄

迟迟不能落下。这是

一匹瘦马的宿命。一匹落荒而逃者的

仰天绝唱。喂养你的稻草腐烂了

 

 

3.

唯有博尔赫斯能尽享

“一个人”。他的孤独那么宽阔

他是孤独的王，伟大的王。

独一无二的王。

而我的孤独羞于启齿

一道狭窄的水沟被忧郁冲走

一只僵硬的蚂蚁

鼠洞。藏于树缝的秘密，虫

 

 

4.

被瘟神蒙面的日子

不得不习惯，口罩下匆忙

嘈杂的脚步追赶着恐惧、无奈。

习惯远方商场货架的空

输液管在不同肤色的镜头下

纵横、沉默。

马赛克挡着危险的脸。

而你要时时刻刻洗手，肥皂的

孤独被流水冲走

以收获短暂安宁。

 

幼儿撕扯着面颊上的

小口罩。哭闹骤然憋红了脸

望着她的，是一颗颗心疼

在腊月的寒风里无声唏嘘

 

 

5.

我们为活着借贷，奉献苦难和幸福

而神在天穹发呆。

定数在无定中坐禅

不可表达

一切不可表达。

 

腊月就是一本惶然录

没有谁能翻开，合上。

 

“这人世间，只诞生过一个人

只死过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能超越你

那就是你。

 

2021/01/13

*博尔赫斯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