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0年的大年三十晚（2月4日），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日子。这天，实际上是古历腊月二十九日，这个月小，没有三十日这一天，因此人们习惯叫“大年三十”了。而且这天晚上8点41分立春，一到次日零点，又是三千年一遇的“千禧龙年”。传说皇帝的创造者――秦始皇，就是在千禧龙年诞生的。因此，人们对这年的大年三十格外的重视。

    这天晚上8点41分还没有到，湘潭市护潭乡永红村的村民们便开始燃放鞭炮了，小孩子们更是兴高采烈，有的放烟花，有的放鸣炮，迎接新的春天的到来。有些村民邀坐在一起打麻将，虽然他们也重视接春，但麻将对他们来说似乎更有吸引力。蒋绍云从晚上7点钟开始就坐在村上茶馆的麻将桌上，一直没有起身。他有一个非常聪明伶俐、美丽的小女孩蒋映容，容容平时见人就喊，这个“伯伯”那个“叔叔”，叫得可亲热呢，而且她读一年级了，成绩非常的好，老师常夸她，女儿一直是他的骄傲。开始容容还在他的身边玩，外面的鞭炮一响，容容就不见了，他没有在意，以为她独自回家了，平时她也是这样一个人回家的。晚上11点，麻将散场了，他回到家里，可容容却没有回来，这时他才觉得有些不妙，便打发人寻找，但他怎么知道，他的容容永远也听不到他的呼唤了。

 

    大年初一下午，一个小孩偶然到附近一个干塘去玩，远远地看见塘里稀泥内有一团黄黄的东西，近看却是一个人，吓得他只往家逃。大年初一的警报声打破了公安局刑警支队值班室的沉静。不一会，侦察员、技术员相继赶往现场。技术员发现距尸体约50米的地方有一个水塘，水塘边有一间鱼棚，棚内有碎砖块和一小撮毛发，在水塘到干塘近50米的小路上，有3滩血迹。尸体背朝天，俯躺在稀泥中，衣着完整，裤子穿得整整齐齐。颈前部一道2厘米宽明显的勒痕，头顶部有7处被砍击的裂口，面部多处挫裂创口，后颈部砍击10余次，颈椎被砍开2个，头下的一小滩水鲜红鲜红的，血和水混合在一起了。显然，容容是被砍颈失血死亡的。

 

    是谁这么恶毒，将一个幼小的生命断送？是谁又要在这个可爱的小女孩身上制造如此多的创伤？凶手为什么要杀害她？技术员、侦察员的心中没有找出合理的答案。强奸杀人？可死者裤子完好，也没有脱下后穿上的痕迹，而且也没有被强奸的迹象；谋财害命？小孩哪来的财呀？报复杀人？一个小女孩哪来的仇人？一个正常的成人杀死一个小孩，要如此凶残吗？

 

（二）

 

    初二上午，正当技术人员再次到达现场，着手重新勘查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派出所打来的。我预感会有什么重大的事，果然，派出所的同志告诉我，凶手已到派出所投案自首，凶手是一个12岁的小男孩，请我们到他家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物证。

    天哪！真是一个小孩杀人。未破案之前，我们对此有所考虑，而一旦凶手摆在我的面前，我却有些意外。很快，这个消息就被当地群众知道了，他们一个个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大一会，那个小男孩在两个民警的扶持下从汽车上下来，径直向一农户家前坪走去。男孩个子不高，而且精瘦，长长的脸上有一对长的眼睛，两条扭曲的眉毛平放在眉骨上，显得有些凶恶。他不急不慢地走着，步伐一点也不乱，好像容容不是他杀的，他只是一个见证人而已。围观的人们没有一个人出声，他们用愤怒、疑惑、惊讶和无奈的表情看着眼前的男孩，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男孩走近农户家前坪的一堆柴草，用脚扒了一下，立即一把小玩具斧显露出来。他对大家说，他就是用这把小斧将容容砍死的。

    他领着干警来到水塘前的鱼棚，指着地上的碎砖块，讲述着那天晚上的杀人经过，他边走边讲，来到了干塘边。我始终跟随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认真地听着，生怕漏掉一个重要的情节。

    那天晚上，男孩准备外出放鞭爆，见外面很黑，有些怕，便将原先在街上买的玩具斧别在腰间，来到茶馆前。他见容容没有事，便叫她一起去放雷鸣炮，他俩来到水塘边，男孩将点燃引信的雷鸣抛向水塘，“轰”，水塘炸开了花。他们高兴得跳了起来。男孩扔了几个雷鸣炮后，容容耐不住了，求他给几个玩，男孩不给，容容便说告诉男孩的母亲，好让其母打他。男孩还是不给，容容便越叫越凶，此时的男孩想道：“如果她告诉妈妈了，这一顿打肯定是少不了的，只有她不告状了，我才不会挨打。怎么办呢？有什么办法不让她告状呢？对了，电视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事吗？要人不说话，只有让她变成哑巴。把她弄死算了！”

    主意一定，他便心生一计。他将一只鞭炮丢到一个砖头边，假装拾鞭炮，拾起砖头对着没有防备的容容头部砸去，可怜容容的头立即冒出了血，还没有等她回过神来，他抽出斧头向其头部砍去，容容跑，他追打，直到容容动弹不得。男孩用力拖着她，向塘走去，想溺死容容，可塘干了，他返回取来斧头朝她的颈部猛砍……

    他的“故事”讲完了，我的心随着他的每句话叹息，随着他演示的每个熟练的动作颤抖，在场的每一个干警的心都在哭泣。这么小的孩子，却犯下了这滔天的罪行，这是谁之过？

    天阴沉沉的，路上行人稀少，街上没有听到鞭爆声，这里完全没有了节日欢乐的气氛。

 

（2000年5月28日 白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