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向西走--走在时光之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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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万物皆有灵
6.1稻城――亚丁――稻城,行程216km
起床时天色阴沉雨滴飘零,朱朱愤然合上窗帘,宁愿相信眼前的情景是恶梦未醒。
她的怒火是可以理解的,她想去亚丁,并不十分计较天气,可是昨晚的方案之一是:下雨就返回理塘直接赶路。
收好东西去餐厅途中,雨停了,头顶的天空依然忧郁,但是远远的东方已有一线天光,露出碧蓝的底色。她端起DV对着那一线蓝天喃喃祈祷,求老天爷不要让她的亚丁之行胎死在雨中。
GMi也甚为紧张,早餐时赌咒发誓说要能看到神山他一定要磕个长头。
车队开出稻城的时候,云彩分成大朵大朵的,光线从中间倾泻下来,照得山坡草地雾气蒸腾,大片低矮的蓝色映山红在朦胧雾霭中散放着妖娆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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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越来越明净,心情跟着敞亮起来。艳蓝的天,洁白的云。阳光大好。如果把这归功于赌咒或者祈祷的法力,你会笑我中毒太深么?
通向人间天堂的路上,感动总是来得如此轻易。今天六一节学校放假,孩子们都村里村外野着。当车子经过时,所有在路边的孩子都停止玩耍,齐刷刷挥动手臂朝我们敬少先队礼。想想吧,一路上那么多村子,那么多孩子。
我们摇下车窗,放慢车速,不停地用力挥手,心里五味陈杂。那些污黑的小脸上的清澈的眼睛,那些明净的笑容后的单纯的心灵啊,让人又是欢喜又是揪心。我转头去看快乐的尼玛,想象他的童年时光,想象这些孩子长大后会否会成为另一些尼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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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日瓦售票处开始爬坡。日瓦距离龙龙坝30公里,几年前还需要骑马走上一天,全面开发后修了这车道,据说前后花了几十个亿。
路是在徒峭的山坡上生生切出来的,极窄,没有护栏,有恐怖的急弯。头上落石叮咚,下边是万丈深渊。大部分路面新铺了泊油,很光滑,看上去反而比粗糙的土路更可怕,仿佛轻轻一滑就会跨越边界掉入另一个轮回。
车子盘旋着上升,云雾又生起来。成片烂漫的杜娟在头顶上盛开,巨大的死的松倒伏在脚下云雾之中。接近山顶时,云中的仙乃日若隐若现,我们早已按捺不住未曾期待的惊喜,找到一个平坦开阔视角极佳的地方停下车。
稻城三神山佛名三怙主,是以佛教中三位菩萨命名的,仙乃日、央迈勇、夏诺多吉,分别代表观世音,文殊以及金刚手菩萨。据说由莲花生大师亲自开光加持,在藏传佛教里有很高的地位,是藏民心中的神圣之地。
云渐渐散去,仙乃日除了山尖几乎整个露出来了。看到神山的感觉竟然如此奇妙,我们对着仙乃日欢呼,尽情渲泻心里迅速升腾起来的直欲奋袂起舞的激情。
Gmi蹦够了,喘着粗气,定定地盯着仙乃日发呆,忽然跪了下去,尼玛也在他旁边跪下。我从DV里看着这两个对着神山磕长头的男人,心头一热,眼睛不自觉湿了。我退到众人身后,到路的另一侧,努力抑制激荡的心神。凝视神山,双腿不由自主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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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乃日雍荣圆润的顶峰从云团中间闪出来的那一刻,仿如有雷声轰隆隆砸到心上,突如其来的神圣感清泉一样涌向心头。这个时候感觉最苍白的就是语言,激情冲撞之下的那种欲诉不能的无力感让人身心虚弱。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下来。
似乎有人被这集体的本初般的安静吓到了,于是走动、说话,急于打破静默。仙乃日又一次隐身云后。
上车后尼玛轻声对我说:“我想你的菩萨一定就是文殊。”我不知道。(他记错了,后经查证仙乃日象征观音菩萨)
文殊菩萨是管智慧的,倒真希望他可以赐我慧眼,指引我看透人生,看透因果。
日光暴烈的正午我们坐在亚丁上面,饭店的名字记不得了,小院被晒得暖玉生烟。泡过两道茶之后想起尼玛答应写给我的六字真言,便脱了T恤铺在桌上。尼玛说:那个得明早吃饭前,洗了手刷了牙才可以写。要不先给你写个“西藏”吧。
漂亮的契形文字引发了集体的追捧热潮,有人甚至把能脱得下来的每件衣服都写了一道。
等菜的当口我们站在院子里遥望下面的亚丁。两山之间喇叭形的田地村庄河流如一条曲折的线,牵引眼光移向尽头的央迈勇,大地寂静,山谷寂静,阳光寂静。
亚丁,亚丁,曾经在心里,你是那么遥远,现在我们来了,你将如何安抚这久远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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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沿着窄窄的山路缓缓前行。这并不是亚丁最好的季节,但是依然有非人间的美丽。
崖上杜娟粉嫩。林中玛尼堆小山一样。河水将草甸犁开,在其间安静流淌。林中静穆,垂满茑萝的高大松树透着将死的神密气息,阳光从林梢扫下来,光线落在草地上营造出毡毯般温暖的意象。阴影里的草绿多了,有时候开出一片金莲花银莲花,踩过去时恍忽成了足踏莲台、步步生花的神仙。
最感动的还是雪山,进了亚丁之后时不时有云有雨,神山们半遮半掩,不能时时看得真切。但是知道她们“在那里”的那种感觉很奇特,想到了,心里便清流涌动。
不记得什么时候下雨了,细得象雾。到络绒牛场时雨丝更密,高处的一切都隐入云雾之中。我们没有下到央迈勇脚下便匆匆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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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我没骑马,骑马很累,腰、腿、屁股、脊背都疼,膝盖内侧也疼得历害――一星期之后还有黑紫的淤青。
这是我第二次骑马,上一次是十多年前的内蒙。我从马上下来之后另一个蒙古骑手被丢了出去。那是我记忆里唯一一次在人前哭,一群陌生人。可能因为惊吓,可能因为陌生的真诚,记忆如此之深。之后便拒觉骑马。这次没有办法,这么高的地方,不知道要走多远,又怕大家担心,只能硬着头皮上马。身体一直僵着,每一根每一节骨头都在疼。
上行途中估计了距离,知道自己走得出去。我想一步一步走,每一步都真真切切贴近这梦里天堂。
必竟海拔四千多,走几步就要喘一喘,喉头象塞着块灼热的石头,透不过气,恨不得把肺也喘出来。
董路也没骑马,他身体好,老是走在前面,时不时要停下来等我一下。每次看到他灿烂的白牙和眼仁里透出的热忱我都要忍不住叹息。据说他的成长历程相当艰苦,我不明白为什么经历那么多,还能保持这么阳光的心态。
遇到两个香港孩子,昨天走着上来的牛场,爬牛奶海刚刚下来,脚步无力得几近虚脱,曝晒加上缺乏维生素,脸上嘴上皮都翘起来,唇色苍白。现在不是旺季,牛场租不到下行的马。男孩子盯着我们的马看,这样的眼神后来在拉萨在日喀则见多了才慢慢习惯。
在拉萨时几乎每天傍晚都会跑去大召寺八廓街瞎逛,乞儿或者老妪们盯着我的手――有时捏块糕饼,有时是角钞,有时是几只桃子或者其它――那么清亮的纯洁的直白的渴望。
董路说马给你骑吧。他脸上愣怔之后浮现出惊喜。马夫极不情愿地让他坐上去,没一会又给弄下来,我们又给说上去。再一会又要他们下来。
马夫们说,你们花了钱的,不能给别人骑。我们就说我们不骑了,再不骑了,就送给他们了。那也不行,后来董路懂事,说你们给马夫加点钱吧,他们各给了十块钱好象,这回马夫总算不让他们下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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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好笑,马夫们淳朴得甚至连狡诈也有心无力。
关于“花了钱”的故事晚上还有。
快到冲古寺时雨停了,大约高度也下来了,就不太喘了。小腿开始疼,脚也有些胀,估计是太久没运动了。
细茵茵的草垫子上有牛和马在吃草,流水草一样绿,无声无息。这静里仿佛藏了天堂,只要触动机关便会流淌出天籁。
这样的地方无疑是诱惑的,上去时我便瞄上它了。骑马下去的同学已经不知去向,时间也还尚早,先撒撒野再说吧,反正被队长骂是免不了的。
我们找到一条小路进到草甸里,一条河拦在前面,找到最窄的地方,一跃而过。心情跃动起来。马儿依然在吃草,当我们不存在,又一条河,比刚才的宽。董路先跳过去了,我把腰包扔过去,助跑,起跳。
河太宽了,鞋尖刚够到岸,一下子扑倒在草地上,一条裤腿湿了。喘口气抬起头,眼前一大坨热呼呼的牛粪,可真够幸运的,怎么没插它上头。我大笑着打个滚儿,四脚朝天。
天那个蓝呀,云那个白呀,草甸子那个温暖呀,大地安宁,天空静谧。实在实在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这宁静的美,实在实在找不到什么话能说出心里的大欢喜。
想把自己揉碎了和进泥里去。想就这样躺着躺着,把这一刻过成一辈子。
文殊央迈勇一直把自己包裹在云雾之中,直到我们走出亚丁也没出来看我们一眼。我们没有时间等待月升日落佛光万丈,但这没什么可遗憾的,仙乃日的冲击还没来得及消化呢。我在心里默念:仅仅是开始而已,亚丁,我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触摸你!
车子转到山上,云层低下去,太阳的斜辉渐渐横过来,层层叠叠的山峦梦幻般飘缈。空中飘起太阳雨。
阳光下的雨滴触动了另外一根神经,我问尼玛:“会有彩虹么?”
尼玛一本正经:“不知道呀,你想看吗?恩,那我想就会有吧。”
转个弯,我抓起对讲尖叫:“彩虹彩虹!”不仅把后座打盹儿的吴洪齐志豪给吓醒了,也把那两辆车里的几个家伙也全吓醒了。
一条灿烂的大彩虹从山谷里一直升上来,顶尖只比我们高出一点儿。从来没在这个角度看到过彩虹,居然能看到大半个圆弧。我张口结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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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太棒了,太神奇了,这一天好象精灵附体,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车还在向上,我突发奇想,转到山顶看到的彩虹会不会象传说一样是个圆圈呢?
到这里似乎已经是完美的一天了,但是,别着急,这一天还长着哪。我们还有100公里路要跑,还要吃饭、洗澡、马杀鸡,睡大觉,当然还有笑话来消食。
吃完晚饭十点多了吧,骑马骑得人人腰酸背痛,队长带着朱朱董路去茹布茶卡泡温泉,其它人在吴洪的带领下去洗脚房安抚脚丫子。
将近十一点钟队长们从温泉出来赶到洗脚房的时候,听到吴洪正在跟人小姑娘耍贫嘴。
给吴洪按脚的是一绵阳小妹,小姑娘生在农村,没机会受教育,但是精灵娇憨,纯然天成。
吴洪说他爬雪山的事儿,见我们来,更加眉飞色舞,说七大洲的山他都爬遍了,说这次来就是要挑战自己的世界纪录的,越吹越顺嘴,说“光珠峰老子都爬了八~回了”,边说边还加一手势配合着。小妹手上暗加了劲,头也没抬,声音清脆:“才拐~哩”。吴同学象被施了定身咒,唇形跟手势同时僵住,半晌无语泪两行。众人暴笑,笑到崩溃。
按完一拨儿走了,轮到我跟董路,于迅面积大也结束的晚,就倍着我们一起。剩俩小妹时于迅一人给了100块小费。绵阳小妹惊喜:“哇~~塞~,这么多呀。”拿起钞票来顺嘴“啵”了一下,把于迅给看乐了,指着董路说:“你给他按按背吧,挺舒服的。”小姑娘揣起钱来便让董路翻身。董路忙指着自己左腿说:“这我还有一条腿没按哪。”小姑娘腰一叉:“那不管,他给钱,我听他的。”我差点没让一口茶活活给呛死。董路直翻白眼,想想也没辙,只得翻过去让她蹂躏。
注:回来后一直对三神山的样子有些疑惑,反复对比了好些照片,终于发现我们把仙乃日和央迈勇弄颠倒了,似乎看得不真切的只有央迈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