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行使命

 

 

诸葛亮第四次北伐的一年后……

公元二三二年，蜀中……

一名白衣男子出现在蜀军营地外的一处山坡上，他俯瞰着下面的蜀军营地，沉吟道：“看来，应该就是此地了……也就是‘那家伙’所在的营区……”他从怀内掏出一份卷轴来，说道：“爹，孩儿已依您意思，千里迢迢来此……要来保护您昔日的挚友，却也是我们大魏的敌人——诸葛亮！”

这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徐暮云，他继续寻思：“但……再怎么说，他应不会接纳一介敌人所保护吧？也罢，先观察一下情况再说吧！”

想到这里，他就迈开脚步，往山下走去，当他走到山腰的径道时，却发现地上竟然横七竖八躺着多名士兵。徐暮云看到此情此景，颇为诧异：“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守卫全都倒地？”他立即快步上前一探，又有新的发现：“似是被迷药所迷昏，显然事不寻常……难不成……”

 

同一时间，汉军主营之内，诸葛亮正不眠不休地批阅着大量的奏章，他最信任的将领姜维在旁边伺候着，眼看已经到了三更时分，姜维就启齿道：“丞相，您实在该去歇息了……夜已三更，而您仍如此操劳……长此以往，您的身子势必无法负荷！”

诸葛亮抬头看着他说：“不，尚有许多奏呈文卷仍尚未批阅，怎可去歇息？”

“但如今军国重任，全系于您一身……您如此案牍劳形，万一不幸倒下，朝野顿失栋梁，大汉今后又该如何？”

“伯约啊，本府自会斟酌，你毋需担心……先帝临终之际，将大汉命运皆托付予我……本府岂能不戮力以赴，达成所托？”

“属下明白，但……”

“伯约，本府明白你的意思……倘若天意仍站在我们大汉这一方，那北伐大业必能顺利……待那一日来临，本府方能宽心归隐故里，怡然安老！”

“丞相……”姜维也对诸葛亮的心志更加佩服，但亦很担心他的身子，还想再劝，却见一名士兵走进帐来道：“禀告丞相！有一自成都前来的徐泯将军，说有要事求见！”

“哦……想来，又是陛下遣人询问北伐之事吧……请他入帐！”吩咐完毕后，诸葛亮端正坐好，不一会儿就见徐泯带着四名护卫一起进帐，徐泯出前，躬身行礼道：“徐泯拜见诸葛丞相！”

诸葛亮问道：“你便是成都来的使者？”

徐泯道：“如此深夜前来，实在不胜惶恐！”

诸葛亮道：“无妨……有何要事？”

徐泯道：“丞相，因陛下希望您能停止北伐，暂且与民休息……然而，因您带兵进驻剑阁，使朝中流言盛传，您将再次发动北伐！故陛下差末将前来，冀能明白丞相之意！”

诸葛亮道：“本府自然明白陛下所忧虑之事……但北伐讨贼，乃先帝所嘱托之千古大业！如今与民休息已有一年，倘若继续懈怠，唯恐民气军心一旦松弛，将再难凝聚！”

等诸葛亮一说完，那徐泯便突然冷哼一声道：“哼……果不出所料，当真又要北伐了！”诸葛亮和姜维见他态度忽改，也是一怔，只见徐泯愤然道：“北伐北伐……说得冠冕堂皇，阁下不过只是想把重兵握在手上罢了！”

诸葛亮不由疑惑起来：“呃……你……这话是何意思？”

徐泯怒道：“诸葛亮，你的春秋大梦就到今日为止！动手！”话音一落，就见他身后的四名护卫一同拔剑相向。

姜维当即按剑道：“可恶，你们想谋反？来人哪！”他喝声一起，便又有两名士兵从帐外冲了进来，皆手持利剑。可是姜维一见这些士兵，便马上生疑：“咦，且慢……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全是生面孔？”

徐泯这时道：“姜将军好眼力！营外所有警卫，事前早被我们收拾了！”

姜维惊道：“你说什么？”

徐泯道：“所以，你不必期待会有援兵驰援！我们策划此事，已有一段时日！就算其他营区卫士察觉有异，赶来援救，这段时间也够我们收拾你们二人！”

姜维道：“这么说……你们是冒充陛下名义前来的？还是，行刺一事也是陛下的意思？”

徐泯道：“反正你快死了，就告诉你真相吧！这当然不是陛下的意思，我们不过找个名义，好闯入营内！杀了你二人后，接下来自然就轮到那个阿斗‘陛下’！”

诸葛亮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本府大致明白了！”他站起来，手捋胡须，说道：“听你们口音，应是昔日那些被本府所整顿的益州权豪吧！本府可说对了吗？”

徐泯道：“聪明，不愧是诸葛丞相！昔日你们荆州人诈骗刘璋大人，夺取了益州土地，还剥夺了我们利益！今日我不过要夺回益州，取回原本我们之利益罢了！”

诸葛亮道：“益州也是大汉疆土，如今汉室倾颓，只余益州一隅！先帝以益州为复兴据地，倘若未来能顺利夺回大汉江山，光复汉室，此乃益州千古之荣耀！”

徐泯道：“哼，只怕那时，益州早已被你们给先搾干了！不多废话了，上！直接斩杀老贼，看他还能神气多久？”

姜维当即暴喝道：“休想得逞！别忘了，还有我姜某在此！”随即只见剑光狂绽，只几个回合，姜维便给予这些敌人致命一击。徐泯的同党纷纷倒毙，而他也已经被姜维的剑刺穿要害，鲜血狂流，徐泯恼恨交织，说道：“可恶……你……没料到……你本事竟如此之强……”

姜维道：“你们也未免太小看我姜某人了！”

“可……可恨……”徐泯说完这两个字，便也倒毙于地。

姜维按下剑来道：“丞相执法严正，大力整顿土豪权贵，因此屡遭他们所派出之刺客侵扰！为了提防你们这些鼠辈，我才会在丞相的身边寸步不离，护其安危！”

就在这时，忽然在大帐的一角传来一把女声：“如此说来，今晚再多加我一个敌人，阁下应也无所谓了？”

姜维当即扭头望向声音起处：“又是何人？”

只见一名身穿皮甲、手持短刀的女子站在那角落处，她冷冷地说：“失礼了，姜将军！今日来此，只是想替父亲讨一个公道回来！”

这时候，徐暮云来到了中军帐前，他听到帐内传来刀剑交击声，顿时一忖：“情况确实不对劲！”他当即一下闯进帐去，结果发现地上倒了七八个人，而在诸葛亮案前，正立着一名手持短刀的女子，杀气腾腾，徐暮云心里暗道：“这是怎回事？”

那女子惊见有人闯入，连忙回身喝道：“什么人？”

徐暮云一看这女子，便立刻感到十分熟悉：“这女子，这一身衣着……对了，白水谷！我曾在白水谷遭遇过她……但她又怎会出现于此？她理应是蜀寇那一方的战士，不是吗？怎么眼前这情况，倒像她要刺杀那个诸葛亮一样……”

徐暮云没有认错人，眼前的女子正是昔日飞羽部队中“飞之部”的首领端蒙。端蒙见徐暮云默不作声，便再次喝道：“你到底是谁，回话！莫非——是想阻止我行刺？”

徐暮云一听，豁然明瞭道：“原来……当真是行刺……爹，我来得还真巧哪！莫非，这是您在冥冥之中的引导吗？”

端蒙见他还是不正面回答自己，便又道：“你来此地究竟为何——不敢回答吗？”

徐暮云道：“笑话！有何不敢？我来此地，正是为了保护你想刺杀的人！”

话音一落，就见徐暮云化成一团白影，直掠端蒙身前。端蒙也是一流高手，当即运起短刀，转动如风，划向徐暮云。可是白影在端蒙眼前消失，端蒙的攻击完全落空，等端蒙再反应过来时，徐暮云已经到了她的头顶，并且以云纹巾贯注剑气，化成利剑一般，直刺端蒙头盖。端蒙急忙举刀向上一晾，硬接徐暮云的剑气。结果被徐暮云的剑气压得全身一震，剑气冲击得端蒙头脑一阵疼痛，最后跌倒在地，唤了声：“可……可恨……”便昏绝不醒。

徐暮云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走到了案前，诸葛亮连忙向徐暮云致意：“感谢仗义相救……敢问您身份是？”

徐暮云把云纹巾收起，然后取出一份卷轴，递到诸葛亮面前道：“你，可识得此物？”

“呃，此物是……”诸葛亮定眼细看了一会儿，马上说道：“这是……数十年前，挚友徐元直前往洛阳投效曹家时，我在饯别时所赠予他之《管子》卷册！当时他忧心娘亲仍在北方，唯恐曹家会对她不利，因而离开荆州……所幸，后来听闻他母子相安无事！但你怎会有这卷册？莫非元直他怎么了？”

徐暮云徐徐揭开盖头的斗篷，说道：“我正是他的儿子！我乃衔父之命，特来护你安危！”

“什么？你是元直之子？你那一头头发……怎会如此？”

“此乃天生，请勿介怀！”说完，徐暮云又把盖头戴上，接着说：“总而言之，希望你能接受我的保护，让我成全父亲遗命！”

“遗命……？莫非，元直他……”

“是的……爹已过世了……”

诸葛亮闻言，先是一呆，继而伤感起来：“他……他当真过世了？”

徐暮云点了点头，说道：“因此，我才依照他遗言，前来保护你安全！”

诸葛亮道：“这么说，莫非你早已得知今日刺客前来行刺之事？”

徐暮云道：“不，我并不知会发生此事！我停留附近山岗观察了数日情势，今日才决定前来看看！会巧遇方才之事，想来，必是爹在冥冥之中的引导！”

诸葛亮道：“你既是元直之子，名叫什么？”

徐暮云略一犹豫，诸葛亮便道：“不便透露吗？”

徐暮云才答道：“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我名叫徐暮云！”

“徐暮云……很不错的名字。那么，可否请教元直他是如何过世的？”

“这……”徐暮云听他问及此事，顿时脸色一变。

“贤侄，你何以露出如此神色？莫非是曹家对他做了什么……”

“不……朝廷正大光明，从未对爹做什么！但有一些缘故……此事如今暂不便说！”

诸葛亮见他这样说，也不便勉强，徐暮云又道：“也罢……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之前在木门道射杀张郃老将军的人，可是你吗？”

“张郃……？就本府所知，他乃是闯入我军断后部队设下之埋伏，因而被射杀！”

“但你既身为统帅，想来也必是你亲自下令射杀的吧？”

“此事如何可能？本府当时正统率大军南撤，怎可能回头指挥断后部队？”

徐暮云听他此言，登时一怔，半信半疑，诸葛亮道：“说起来，张郃此人英勇善战，极善谋略，可谓当今老一辈诸将中之第一人也！本府北伐，内心最为忌惮的，便是此人！听闻他中箭而亡，内心虽深感庆幸，但也十分惋惜惆怅。”

徐暮云又觉意外：“他既然是你所最忌惮之敌人，你又惋惜惆怅什么？”

“他虽是敌人，却也是可敬之敌手！天底下唯有英雄，方能惺惺相惜！”

“你……这可是肺腑之言？”

“当然！但真要说起来……本府昔日最倚重的一位属下，便是败于他手下，因而断送了大好前途，甚至……可贵性命！”

“那你……不怨恨他吗？”

“怨恨？战场无情，生死本无常，又何来怨恨？虽说他效命曹贼，但也不必因此抹杀对方人格！本府虽对他忌惮万分，但内心始终相当推崇这位可敬之敌手！”

徐暮云听他道来，颇为错愕，不由喃喃道：“还真没料到……我所听到的，竟会是如此一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