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千古剑灵心

 

 

上古的某个时期，在一个铸剑室里，著名的铸剑师——姒父，正对一名红衣女子道：“这……便是你的心意？”

“是。”

“即便……将你化作剑灵，宝剑初成便具异能，但尚未经过百年修炼，杀几人或许易如反掌，若要向西方最为强悍的大尧部族复仇，却又谈何容易？”

“姒父先生说的对，仅仅红玉自然无望。我……已请求炤夫人相助，倚仗她绝世剑术，加上姒父先生所铸之利剑，报仇亦非遥不可及。”

姒父这才明白过来，便道：“天底下除了炤，无人再知晓我年少时曾赴龙渊学过铸剑之术，虽是只得十之六七……但她让你来寻我，不过是想成就一把神兵，印证她苦心所创剑术，如此……你也甘心？”

红玉道：“炤夫人对红玉未有隐瞒。自龙渊部族消失于世间，那些拥有剑灵的神兵亦流失无踪，炤夫人乃当世第一剑手，自然心怀憾恨。”

姒父道：“所以她让你来这里，求我以魂魄入剑、铸就剑灵，她便执此剑替你杀尽仇人？”

红玉道：“夫人说，若非自愿殉剑，姒父先生绝不会使用龙渊之法。”

姒父生气道：“哼，炤的眼中，除了剑术，当真再没有其他东西。”

红玉道：“红玉亦知，大尧部武力无双，若非出奇制胜，却又如何雪恨……之前不自量力，意图潜入大尧刺杀族长，若非巧遇炤夫人，夫人施以援手，只怕红玉……尸骨已寒……”

姒父道：“你因感念恩情奉炤为主？”

红玉道：“红玉许诺，剑成之后，若大仇得报，将守护炤夫人的血脉世世代代，直到……血脉断绝，抑或她的后人不再需要于我。”

姒父道：“炤一直以来都想拥有一个剑灵，你虽报恩，却不愿视她为主人，她心高气傲，心里定然……是炤要你……守护她的后人……世世代代？”

红玉道：“红玉甘愿。”

姒父听了，摇了摇头，徐徐转过身来，深沉地说：“龙渊……在我跟随师父学习铸剑的第一日，他便告诉我……‘人有人道，鬼有鬼道，若成剑灵，却已是非道，历经血涂之阵则永出轮回’。龙渊铸就无数利器，剑灵之中，既有自愿殉剑之人，也有被迫丢了性命的。师父常说，自己满手血腥，不配做人，唯一的愿望是……死去之前让别人把他的魂魄也铸进剑里。”

红玉微微一动，姒父随即又回头对她说：“人不人，鬼不鬼，这，就是你想要的？再过上数十年，你的仇人不过一捧黄土，还剩下什么？值得为了报仇做下如此决定？既不是活着，又不是死去，十年二十年，百年千年……直到有一天那把剑被人毁去，或被光阴消蚀成灰，你也跟着灰飞烟灭，到那里……不会后悔？”

红玉道：“是否值得，红玉心有所决。如果……面前有不同的道路，无论选择哪一条都会留下悔恨，我宁可不要多想多问，只求个心中痛快。”姒父真的没想到红玉会这样坚决，也感到十分奇怪。

红玉接着说：“西方很是贫瘠，庆枫部也向来不擅征战，种地织布以求裹腹。弱肉强食，若为口粮之争遭大尧攻打，庆枫只得认命。然而——”说到这里，红玉顿了一下，然后问道：“敢问姒父先生可有妻女？”

“自然是有。”

“若某日回到家中，妻女皆遭逼迫而亡，先生又当如何？”

姒父听闻此语，立刻怒道：“住口，不可胡言！”

红玉道：“只不过心中想像，先生便如此愤怒……先生可知，当我远行，半年后回到族中，只见断垣残壁……庆枫……已被踏为平地……男人……尸骨曝于野外，而女人……每一家、每一户的女人、女孩子都身着红衣……悬于房梁……”

姒父闻言，又是一阵惊愕，问道：“何以如此？”

红玉道：“后来，我才听闻西方的传言……大尧部只为庆枫女子貌美，便要将男人杀尽，女人掳走……她们……想是不愿受辱，宁可自尽……”

姒父感叹道：“当真刚烈不输男儿……”

红玉又道：“红衣……相传死后……便化为厉鬼……也不知她们是否能手刃仇人……但是……但是那些血红的衣裙……就像一张张招魂幡，夜夜入我梦中……虽生……犹死……红玉宁可堕入非道，也绝不会让仇人继续逍遥！求姒父先生成全我报仇之愿。”

姒父长叹道：“性如烈火，心性高傲，亦不知福兮祸兮……”他寻思半晌，终于有所决定道：“也罢……本以为一生都不会再以魂魄铸剑，再做那有违天道的罪人……”

红玉一听，便说：“姒父先生……是应允了？”

姒父点头道：“七日后开炉，在此之前，你仍可反悔。”

红玉却道：“红玉，永不言悔。”

 

所谓“剑灵”

究竟为何？

非人，非鬼，堕入非道，永出轮回！

千年光阴如梦境一瞬！

醒来之时，不知还记取过往多少容颜！

 

一个小女孩飞奔在安陆的大街之上，她一个劲儿地跑回到自己家的院子里，冲着一个站在日光下闭目寻思的红衣女子喊道：“玉姐姐……”

她的寻思被这一喊声打破，睁开眼来，看见那小女孩，便道：“小莲？怎地这么早便回来？不是去季家听先生教书了吗？”

小莲却支吾吞吐，似有难言之语，红玉便说：“难不成……季家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爷小姐又欺负你？”

小莲道：“没、没有……是……是姨夫家来了客人……姨夫让我回来老宅，把虞家世代传下的古剑红玉……拿、拿去给客人看……”

“哦？怎样的客人？”

“小莲……只偷偷瞧了一眼……是个、是个穿着蓝衣服的人，他好奇怪哦，明明头发眉毛全白了，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像老头子……除了玉姐姐……小莲还没有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人呢……”

红玉听了小莲的话，也感到一阵好奇，便问：“他们如何称呼那位？”

小莲道：“姨夫……对那个人好客气好客气……他……好像叫作……叫作‘紫胤真人’。”

“紫胤……真人……”

“玉姐姐，晓莲不明白……什么是‘真人’，还有‘假人’吗？”

红玉一听便笑道：“什么真人假人～我看那人多半是个修道的吧，谁晓得是不是招摇撞骗混饭吃来着？季家请了道士……”

小莲看她似乎在想什么，也一下子不敢说话，红玉想了会儿便道：“小莲，你去取剑，我与你一同走趟季家。哼，倒真要会上一会是什么人请得动古剑红玉！”

小莲道：“玉姐姐……你、你生气了？我知道……那个盒子，自打爹爹过世，还从来没有打开过……是不可以随便动的……可是……爹爹又说过……让我听姨夫的话……要不、要不我们别去了……大不了小莲被姨夫骂几句……那个……让他丢丢脸也……也没什么的……”

红玉道：“不高兴归不高兴，但你玉姐姐至于这么小气？你啊，年纪小小，别操心这些，快进屋把剑取了。”

“好吧。”小莲就乖乖地进屋去拿取藏剑的盒子。

红玉则沉吟道：“季家请来道士，莫不是因为近日季宅中……”

过了一会儿，小莲从屋里出来道：“玉姐姐，我拿好了。”她走到红玉的面前道：“真的……要把剑带去季家？这可是玉姐姐的——”

红玉道：“无妨，季家老少又不知我身份，只当我一介常人。”

“就是……就是因为不知道啊……爹爹不让说……姨夫他们每回见到红玉姐姐，对你都不好，还背着你偷偷说一些讨厌的话……讨厌死了……小莲、小莲不喜欢这样！”

红玉看见小莲不开心，便安慰她说：“傻孩子……那些闲言碎语何必要去理会，他们还能把人吃了不成？”

“玉姐姐……”

“别担心，出什么事都还有我在。”

“嗯……”小莲这才稍稍安心。

红玉道：“走吧，这就去城南季宅。”

两人就带着盒子离开老宅，向城南走去。

季家之内，一位白发白眉的道人正跟季家主人夫妇进行交谈，他就是那位紫胤真人，只见他说：“偶闻此间藏有千年古剑，或蕴剑灵，因心中喜悦，贸然来访，却是贫道唐突。”

主人季刚道：“道长说哪里话，幸亏您云游到此，在下……在下正有一个不情之请！实不相瞒，近日……季宅中出了、出了闹鬼的事儿，在下恳请道长降妖除鬼，护我季家！”

紫胤真人有些诧异，他说：“此地并无妖鬼之气，可是有人曾亲见鬼怪？”

季刚道：“守夜的老王他们都说在院子里看到过鬼影，吓得不轻……他们眼力好，不会弄错，是个、是个白头发的女人……”

季刚的夫人于敏道：“肯定有不干净的东西……我……我夜里时常要礼佛诵经，就和外子分开来睡……总觉得……屋外有什么……看着屋里，冷飕飕的……”

季刚道：“道长乃是高人，请救救我们！虽说眼下还没闹出人命，可谁知道哪天……”

于敏道：“是啊、是啊，只要道长愿意帮忙，看一把剑又算得了什么，若是喜欢，我劝我那侄女把剑送给道长都成！”

紫胤真人忙道：“只求一观，不敢夺人所好。”

季刚道：“唉，什么好不好的，秋海他们一家到如今只剩晓莲一人，姑娘家又懂什么武艺，剑留着也没用，但我只怕……只怕道长会失望……虞家的古剑虽说是世世代代传下来，倒真没听过有什么特别之处。”

于敏冷冷道：“哼哼，妹夫生前宝贝得跟自己性命似的，看也不让别人多看一眼，整天神叨叨……要我说，真有剑灵的话，怎么救不了他这个短命鬼呢？”

紫胤真人一听她此语，不由抬眼盯着她看，季刚看出紫胤真人有些不悦，连忙道：“夫人！”

于敏却道：“我……我也没说错呀，妹夫本来就——”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季刚抬头望去，原来是有下人在外，便喊：“进来。”

一名下人走了进来道：“老爷，晓莲小姐从老宅带着剑匣过来了，不过，和她一块儿的，还有那位红——”

于敏一听便怒道：“什么？那个狐媚子也来了？关她什么事？她怎么有脸一而再再而三地踏进季家大门？就算妹夫死前托她照顾晓莲又怎样，这没名没分的，还总想着登堂入室！”

下人听着于敏的骂声，也不知如何是好，季刚连忙道：“徐凡，你让她们马上进来。”

徐凡这才连连道：“是、是。”就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