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梅林述恩仇

 

 

再继续向前走，来到一片梅林之中时，突然从后面传来呼唤：“少恭、少恭——”

襄铃道：“咦？襄铃好像听见怪怪的声音……”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人从树上掉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那人疼得大叫一声：“哎哟！疼疼疼！屁股要开花了！这两天真倒霉！总是摔啊摔的……”

三人回头一看，才发现从树上掉下的人竟是方兰生。而襄铃并不认识他，就跑过来盯着他看，还“嘻嘻”一笑。方兰生与襄铃近在咫尺地对望，不由被襄铃的天真烂漫给深深吸引住了，愣愣地说道：“娇小可人……温柔娴淑……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书中诚不欺我……”

襄铃看了他一会儿后，就直起身来对百里屠苏说：“屠苏哥哥，你看那个人好傻哦，看起来笨笨的～”

这几句话当真有如雷亟一般，重重敲打在方兰生的脑里：“好傻好傻好傻好傻……笨笨的笨笨的笨笨的笨笨的……”让他好生失望！

这时，欧阳少恭道：“小兰你又在胡闹？为何会在此地？”

方兰生这才回过神来，爬起身道：“没、这次不是胡闹！少恭，你一定要帮我！我从半夜就等在这儿了……”

欧阳少恭道：“既是自己等着，又为何会从树上跌下？”

方兰生又愣笑着搔了搔头皮道：“树上不舒服，睡了几个时辰手脚麻了……下来的时候忘记了……”

襄铃笑道：“嘻嘻，真的好笨哦……”

方兰生道：“我……”

襄铃道：“等就等嘛，干嘛去树上？胆小鬼，晚上怕怕～”

方兰生道：“胡说！晚上有什么可怕的？”说到这里，他心里嘀咕：“哼，要不是为了躲那肥婆、躲女妖怪……谁愿意上去啊……”

欧阳少恭又问道：“你怎知我们会途经此处？”

方兰生便道：“昨日回琴川时，在路上听你和桐姨说要去江都……”接着，他整肃起来，干咳两声道：“少恭，咳咳，我仔细想过了，我要和你一起去找玉横，留在琴川没意思——”

欧阳少恭道：“还说不是胡闹？方家家境殷实，你若当真不喜念书考功名，自可跟随长辈学习经商之道，如此离家，岂非儿戏？”

方兰生道：“我……我要是继续待琴川，哪还有命学这学那啊……”

欧阳少恭便道：“为何有此一说？”

方兰生说溜了嘴，连忙摇头摆手道：“没……我、我向来仰慕修仙门派，玉横又是事关重大，假如袖手旁观，我一定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欧阳少恭知道他分明是托辞胡说，便严声道：“说真话。”

方兰生知道瞒不过少恭，只好道：“好吧……其实我真的很倒霉，唉，男人就是难，不难就不是男人……昨天在书院，我——”他就把昨夜发生的事悉数说了出来，然后道：“就是这么回事。”

欧阳少恭道：“短短半日，小兰你竟遇上如此多的事情……如今你是想要逃婚？”

方兰生道：“这才不叫逃婚，我根本没答应娶 那什么小姐！少恭你知道的吧？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昨天夜里我可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窟，那个女妖怪也对我虎视眈眈——”

岂料他说到这里，襄铃便生气地说：“女妖怪又怎么了？女妖怪哪里惹到你？”

方兰生道：“好的女妖怪自然没有，可是坏的女妖怪要害我……她对我怎么了……不能告诉你……少恭，你就忍心见好兄弟去死？”

欧阳少恭道：“哪里有你说的这般严重？你这样冒冒失失跑出来，方家人却不知，终不是办法。”

方兰生笑道：“嘿嘿……这不用担心，我出城前已修书一封找人送去家里，看这时辰，差不多是刚收到了。”心想：“估计二姐要气疯了，爹也逃不过被她骂……爹，孩儿对不住你……诶，要是能换个姐姐该有多好……”接着说道：“不过少恭……信上面可没提到你的名字，怎样？我够义气吧？”

欧阳少恭道：“耍赖功夫倒是练得好，若是念书也能这般努力，何愁不能高中？”

方兰生道：“我才不稀罕什么高中……少恭你到底答不答应？”

欧阳少恭道：“你已如此破釜沉舟，我还能如何？难道将你绑回方家？”

方兰生一听，马上笑道：“哈哈，果然也很够义气！这就叫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欧阳少恭又显出为难之色道：“只是你与百里少侠……待我问他。”

方兰生道：“这还用问？玉横是青玉坛的东西，去找玉横要和什么人一起，自然也是少恭作主，关他什么事儿？再说要不是他昨晚见死不救，我怎会被那个天仙肥婆拖走……”

百里屠苏这时转脸瞪了他一眼，方兰生惊道：“你、你待怎样？想吵架？”

百里屠苏没有出声，又扭转脸来，迈步便走。

方兰生道：“切！不说话便是没意见了，偏要装模作样摆个木头脸……”

襄铃恼道：“不许你说屠苏哥哥坏话！你才是大呆瓜、大傻瓜！”

方兰生道：“你、你说谁是傻瓜？”

襄铃嚷道：“就说你就说你！”

欧阳少恭忙道：“襄铃，小兰讲话向来不甚注意，你莫与他计较。”

襄铃道：“反正不许他说屠苏哥哥坏话。”说完，也转身跟上百里屠苏而去。

方兰生嘀咕道：“原来她叫‘襄铃’啊……这名儿还真好听……”

于是，四人便一起结伴上路，继续前进。又走了不远，大家便停下来，方兰生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道路，嘀咕道：“佛祖保佑，别追来，千万别追来……”

忽然听见襄铃道：“胆小鬼，怕女孩子。”

方兰生立即道：“你、你说谁怕女孩子！我才不怕！方家的伏魔心法厉害无比，要不是好男不跟女斗……不不，要不是二姐说对女孩子要尊之敬之，我早就把那女妖怪和天仙肥婆打趴下了！”

襄铃道：“吹牛皮！光说不练假把式，羞羞脸～”

方兰生恼道：“谁吹牛皮了！我——”

欧阳少恭这时道：“小兰所说倒也没错，方太和尚降妖除魔颇有声名，小兰得他真传，若论法术道行，比在下强过不知多少。”

方兰生马上得意地说：“看见没？连少恭都这么说～少恭，打个商量，去找玉横一路上由我保护你就够了，那个木头脸你就把他打发了吧～他那么呆，也不会讲些好玩的让你开心，带的鸟又那么肥，一看就知道很能吃，简直是浪费口粮——”

襄铃听他又在说百里屠苏的坏话，登时生气道：“你乱讲！屠苏哥哥比你厉害多了！”

欧阳少恭也道：“小兰莫要孩子气，寻找玉横绝非易事，多一人便多一份助力。”

襄铃道：“就是就是！要我说你才没用，连女孩子都怕，还跟着我们干嘛？胆小鬼，矮冬瓜！”

方兰生的确长得不高，和襄铃是平头的，如今一听襄铃这么讥讽自己，也来气了，便反驳道：“不许说我是矮冬瓜！方家的男孩子都是年过弱冠还会再长个子，我爹和我祖父一点都不矮！”

襄铃道：“又吹牛。”

看见二人吵来吵去，欧阳少恭也没有好气再去理他们了，这时他看见阿翔飞到百里屠苏的臂上，似乎正跟百里屠苏报告什么，于是他便上前问道：“百里少侠，可是有事？”

百里屠苏摇了摇头，就放飞阿翔。而欧阳少恭暗暗感到一股气息从背后传来，他连忙回身，看了一看，然后轻轻挥舞双袖，释放出一股气息，他这一举动并未让其余三人所察觉到。

原来那股气息竟然是风晴雪，风晴雪一直跟踪着他们，但现在却不得不停顿下来，喃喃道：“苏苏带的鸟好厉害，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在后面了？本来还想再跟近点儿……”

此时，背后忽然传来一把女子声音道：“小妹妹，你这样偷偷跟着别人做什么？”

风晴雪急忙回头一看，只见一名红衣女子出现在身后，不由吃惊道：“你……你是谁？怎么走路没有声音？”

红衣女子道：“我叫红玉，有事经过此地，见着妹妹不近不远跟着那几人，莫非……是看上了其中哪位英俊少年郎？”

风晴雪道：“不是啊，我要找苏苏比试，所以跟着他。人界有句话，好像是～清楚自己也清楚对手，就一定不会输，对吧？我就想悄悄地看看他，不过，我也不知道要怎样才算对他很清楚……”

红玉怔道：“人界……？”她似乎猜到风晴雪的身份了，便道：“你和那个人有仇怨？”

风晴雪道：“我们约好了，假如我赢，他就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嘻，我不和苏苏打架，我找个机会吓他一大跳，要是他被吓倒，没再板着脸，可不就是我赢了～”

红玉不由笑道：“妹妹这性子实在讨人喜欢得很。姐姐那事也不甚重要，不如暂且放下，与妹妹结个伴儿。”

风晴雪道：“结伴儿？好啊～我还从来没有和别人一道旅行呢。”于是她抱拳见礼道：“初次见面，久仰大名。在下风晴雪，望红玉阁下不吝指教。”

红玉听得整个人一愣，随即又笑道：“哈哈，这是从哪儿学来的怪话？”

风晴雪愕然道：“啊？又说错了？我上回听人讲过……正经和人打招呼不就是这样？”

红玉道：“哪来这些规矩，那都是江湖废话，妹妹与我不用如此。”

风晴雪似懂非懂地说：“哦，原来是这样，跟妹妹就不用——”忽然一股气味传来，风晴雪立刻道：“咦？怎么有奇怪的味道？”

红玉嗅到这股气味后，也一阵惊诧：“这气味……居然遇上会用赤蝶粉追踪的高人……不过妹妹能察觉到，亦不简单。”

风晴雪不解道：“什么？”

红玉道：“走吧，你不是还要知己知彼？莫耽误了。”

风晴雪道：“嗯！我一定要让苏苏吓一跳，惊得眼睛眉毛都歪掉～”红玉听了，又笑了一声，二人便向前追踪上去。

又走了一段路程，眼看天色将晚，欧阳少恭便提议道：“天色不久便要暗下，今日定然到不了江边，不如先在此地露宿一晚。百里少侠意下如何？”

方兰生道：“少恭，你干嘛这种小事都问他？问他又不问我——”

话犹未了，突然一声吆喝道：“看招！”一道锋芒从百里屠苏身后袭来，百里屠苏却镇定自若，身形轻轻一闪，那道锋芒就从他的面前落下，击在地面。原来是风晴雪施以偷袭，襄铃一见是她，便指着喝道：“是你？坏人！昨天害了屠苏哥哥，今天又来！还说、还说要把我买走……”

风晴雪收起镰刀，望着襄铃道：“你是谁？认识我？”

襄铃连忙翘起双手，冷道：“哼，我知道你是坏人。”

风晴雪回头对百里屠苏说：“苏苏你怎么能躲开呢？连眉毛都不动一下……”

百里屠苏没有回答，风晴雪叹了口气道：“唉，这法子果然不行……可是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其他办法来……”

襄铃这时道：“苏苏……什么苏苏？不许你这么喊屠苏哥哥！”

百里屠苏只觉有些烦恼，风晴雪则道：“这么喊有什么？没关系的吧，苏苏～”百里屠苏脸也胀得通红了，不发一言，转身走开。

襄铃道：“屠苏哥哥……”

这时候，红玉现身出来，向众人走来道：“妹妹实在好心，怎地偷袭别人还要先出声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