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魔迷瘴（上）

 

南宫煌真的非常疲倦了，所以这一觉睡得很酣，直至第二天日照当空，他才醒来。不过经过一晚的休息，他的体力已经完全恢复过来，接下来应该继续去闯地脉了。

南宫煌就带上行囊和景小楼给他的镇妖剑，出发来到地脉门户中。可是他没有见到温慧和雷元戈，便想：“温慧和雷元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絮儿也失踪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真凄凉啊。要是星璇在就好了，不过他上次进出阴属性地脉就费了很大劲，阳属性地脉他一定进不来了……这个地脉真麻烦。神界也真是的，弄个蜀山给人间也不弄结实一点，整天修修补补，听爹说十几年前锁妖塔坏了，现在是蜀山坏了，下次不知道该坏什么了。”

他唠叨了半天，才进入到太阳华池的第一重。当他来到那扇机关石门前面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王蓬絮已经在这里等候着他了。南宫煌立即欣喜地说：“絮儿！你在这里，太好了！”

王蓬絮道：“嗯！你终于来了，絮儿已经等很久了。”

南宫煌道：“上次从地脉出来你就不见了，去哪里了？从实招来！”

王蓬絮支吾道：“我……我下山回家了……”

南宫煌道：“少骗我，那天晚上你还出现在经库旁边呢！”

王蓬絮道：“哪天晚上啊？絮儿不记得了……”

南宫煌道：“哼！你们每个人都这样，不把我当朋友。”

王蓬絮忙道：“煌哥哥，我不想骗你，但是又不能告诉你真相，我有我的苦衷。但是絮儿发誓，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你肯原谅絮儿吗？”

南宫煌看她着急的样子，就想逗她玩，便说：“原谅你？我想想……不行！我太亏了，要罚你！”

王蓬絮怔道：“要、要怎么罚我？……罚我、罚絮儿一辈子煮饭给你吃好不好？”

南宫煌道：“真的？……你会吗？”

王蓬絮道：“嗯！当然会！不会可以学嘛。”

南宫煌道：“会不会一边煮一边自己吃，最后把我饿死在饭桌前啊？”

王蓬絮即时娇羞地说：“我不依，你就知道笑话絮儿。”

南宫煌笑道：“哈哈！谁叫你这么贪吃的……”

王蓬絮这时道：“你服下化妖水了？现在觉得身体如何？”

南宫煌道：“现在感觉不错，就是略微有点没力气。”

王蓬絮道：“那样……那样的话你就不是半妖，而是完整的人了？”

南宫煌道：“好像不是这样吧？掌门说只是化去我的妖力，但我爹是妖，这是一个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人也好，妖也好，我是不会以自己的爹娘为耻的，我一定要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

王蓬絮道：“那就好，絮儿还怕你心里不痛快呢！这下可放心了。”

南宫煌道：“嗯？化妖水你也知道，可见你一直都在蜀山，对不对？”

王蓬絮“呀”地叫了一声，然后说：“不是我，就不是我。”

南宫煌道：“说谎骗人，看我怎么罚你！”

王蓬絮道：“那就罚絮儿教你一招解毒的法子吧，以后万一中毒了自己可以解，就不必麻烦别人了。”

南宫煌马上说：“好呀，我这是集百家之大成，成一代之宗师，嘿嘿。”

王蓬絮就传了南宫煌一套“五毒归元”的仙术，南宫煌果然是个天才，一下就学会了。

就在这时，那机关石门的另一边突然传来异声，王蓬絮立即道：“嘘——什么声音？”

南宫煌道：“门后有怪物？你退后，我来，看我试试从景老板那里学来的手段！”于是他施用景天传授的开门秘技手法，果然将机关石门给开启了。

可是当石门打开之后，出现在南宫煌和王蓬絮面前的，并非什么妖怪，而是星璇。

南宫煌惊讶道：“星璇？是你！”

星璇道：“是我。”

王蓬絮道：“啊？那、那刚刚你都听到了？”

星璇道：“不是，我刚到门后。”

南宫煌道：“你怎么来了？上次不是说进阴地脉已经很勉强了吗？这是阳地脉耶，你不会有事吧，不要勉强，就算我一个人也能应付的，不用为我担心哦！”

星璇道：“如果地脉没有异状，谁也不可能进入。但目前火、雷、土三对地脉已通，思堂用空间法术传我入地脉已轻松很多，连阳性地脉也能进入了。”

南宫煌道：“轻松很多……真的吗？不会是骗我的吧？我说啊，要是真把我当朋友就不要硬撑。我看不止思堂要耗费法力，你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星璇即时沉默下来，南宫煌道：“没话说了吧？好啦！交上你这朋友也是本大仙的福气，但毕竟欠你一份人情，呵呵。”

星璇道：“你我之间不用说什么人情……”

南宫煌道：“好！痛快！我只要有这五灵轮，任何时候都能进入地脉，是不是这样？”

星璇道：“似乎并不是这样……我觉得五灵轮也只是在地脉异常的时候才能令地脉出入口显现，如果将来所有地脉打通，阴阳地脉便会恢复互不连通的混沌状态，那样即使有五灵轮在手，恐怕也无法出入了……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我也不清楚五灵轮的法力究竟有多强大。”

南宫煌惊道：“啊！那这样地脉打通之后，你我不就永远不能再见面了？”

星璇道：“放心，总会有办法的……”

南宫煌又疑问道：“可是……到底是谁打通了火地脉？他是怎样打通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星璇道：“估计和锁妖塔与火灵珠有关，打通地脉的人一定有很特殊的能力，而且还有机缘巧合的因素在。”

南宫煌问：“你知道是谁？”

星璇道：“不，我不能确定。”

南宫煌道：“那就是有怀疑对象了？”

星璇道：“现在还不能说，放心，如果确定了，我会告诉你的。”

南宫煌便伸出手来道：“好！君子一言——”

星璇也伸出手道：“快马一鞭！”二人就击掌为誓，南宫煌即时笑了起来。

王蓬絮这时担心道：“那个人……我是说打通火地脉的那个人一定有所企图，煌哥哥现在做的事情不利于他，他会不会阻挠啊？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这可是防不胜防啊……”

星璇道：“我早有打算，事实上，我们在暗处，他在明处。”

王蓬絮道：“难怪！你一直出现在我们周围，原来是为了帮我们防备那个人。”

南宫煌道：“星璇！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不然就是瞧不起我！”

星璇道：“好！我们走吧。”

三人便动身开始深入地脉。这太阳华池第一重，共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另一条则是连通出口的路，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进，翻上翻下，连续越过几条曲折交错的桥梁和通道，来到了太阳华池第一重中部的出口。

进入太阳华池的第二重，他们先乘搭着两块浮板，到达左右两边的平台之上，分别推动两尊巨大的石像，使石像背转过来。这两个机关一开动，便有另外的浮板出现，连接出口的通道。他们踏上这块浮板，就轻松地到达了第二重的出口。

而太阳华池的第三重，则是一个几层高，层层环绕的楼台。他们在那些通道上绕来绕去，弄得人晕头转向的，绕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绕到了台顶。在台顶之上，屹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满了文字。

王蓬絮指着那石碑道：“看！上面有字！”

星璇仔细一看，便道：“这是……蜀山前代掌门所留？”

南宫煌连忙上前，细细阅读：“蜀山中空如瓠，锁妖塔如瓠柄，里蜀山为瓠腹，上下连通而一体。五灵地脉如瓠皮表里，隔绝人妖两界，使人妖不能相犯，蜀山派形同瓠枢，平阴阳，和人妖，通达万物，则人间可定矣……”

星璇接着往下念：“若里蜀山妖长，则妖散逸于外，或扰乱人间，蜀山持剑卫道，降妖入锁妖塔，汰劣存优，复入里蜀山矣，如此循环，生生不息。若蜀山积弱不能敌妖，尚有神仙二界为援，若妖界积弱不敌蜀山，则阴阳失衡，天地坏，蜀山崩，不可收拾……”

南宫煌又接着念道：“虽开天以来，向为人弱妖强，然忧天之心常怀，居安思危，天人合一之道也……”

二人终于把碑文念完，王蓬絮却听不明白，便问：“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们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星璇道：“神界造人妖两界时，为防止人妖互残，将里蜀山辟为妖界，蜀山是负责将进入人间的妖抓回里蜀山，锁妖塔是妖的监狱，为了惩罚擅自逃出里蜀山的妖而建。”

南宫煌道：“因为妖比普通人强，如果人妖混居，人势必将被妖所灭，因此要有蜀山这样一群介于人与仙人之间的人来对抗妖，但又不能把妖杀死，只是把他们投入锁妖塔，法力弱的，被化妖水所化，法力强的，就会回到里蜀山。而蜀山这座山本身，就是人与妖的国界。”

王蓬絮道：“可人间那么广大，里蜀山却小小的，未免不公平。”

星璇道：“人间其实有很多妖，他们和人和平共处，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妖，而里蜀山的妖，多半是从锁妖塔出来的。会露出形迹被蜀山捉到，应该也是和人起了冲突的。人弱妖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南宫煌道：“里蜀山的妖去到人间不是很容易吗？上次思堂不是去买药了吗？”

星璇道：“思堂专擅空间法术，其灵力在妖界数一数二，不容小觑。一般的妖是不能自由进出里蜀山的。”

王蓬絮“啊”地叫了一声，然后说：“原来是这样，蜀山越强大，里蜀山就越拥挤，整个蜀山上负载的人和妖就越多，最后把蜀山压垮了，这就是地脉突然连通的原因？”

星璇道：“不错，这位前辈用葫芦比喻蜀山，里蜀山的妖和蜀山派的人不断增多，就如同葫芦中塞满东西，上面又压上重物，最终葫芦外皮经受不住……不过，火地脉打通还有人为因素在。”

南宫煌马上说：“不对！照这样说，有人界妖界的同时就有蜀山了，可是蜀山文献中却不是这样记载的。”

星璇道：“这位前辈落款蜀山掌门，却没有说哪一代，想必无从查考了。我觉得他的话可信，因为人与妖无论怎样，也不可能拥有能连通地脉的力量，除非他……他借助了别的什么力量，或者地脉本身出了什么问题……”

南宫煌道：“这么说……掌门壮大蜀山，也有不是之处了。”

星璇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过犹不及，也许正是这个道理啊……”

南宫煌道：“掌门一定不知道这回事……”

王蓬絮便说：“这样好不好，我们把这些字拓下来带回去给掌门看？”

南宫煌觉得这是个办法，星璇就说：“我来。”他施展法术，散发出一股力量来，把那石碑上的文字给拓印成一块木片，南宫煌看得拍手叫好道：“这招好威风啊，有空教教我？”

星璇道：“好，等解决掉眼前的事情。”

南宫煌道：“一言为定！”

星璇就把拓片交给南宫煌收藏，然后三人就往地脉出口走去。

可是刚来到出口附近，便有一只巨大的怪物现身而出，拦住他们的去路。这只怪物背上有个可以开合的大蚌壳，壳上长刺，脸像是一只活虾的模样，手中拿着一柄三尖叉，样子十分古怪，也不知牠究竟是什么妖怪。

只见这妖怪咧嘴笑道：“等你们很久了——美味！”

王蓬絮道：“呀！什么美味？在哪里？”

南宫煌急忙拔剑道：“絮儿，小心啊！”

那妖怪道：“就是你啊——小点心！到我的腹中来吧，美味，来变成珍珠！”

南宫煌道：“有本大仙在此，你休想！”

星璇也目放凶光道：“找死！”

于是三人一同发难，向那妖怪发动进攻。不过王蓬絮的法术似乎和这妖怪的法术形成相生相克，因此根本对牠完全起不了作用。南宫煌在危急之中，引动“五灵轮”的法力，让自己再次变身成“狼”，如此便发挥出巨大的战斗力来，加上星璇凌厉的爪劲，不出十合，就把那妖怪给消灭了。

而战斗结束之后，南宫煌也变回人形，王蓬絮道：“你……你还好吧？”

南宫煌道：“什么还好？我有什么不好的？”

王蓬絮道：“我是说……你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

南宫煌道：“略微有点疲倦，但感觉身子轻松了很多，变身也能收发自如，化妖水真神奇啊。”

王蓬絮低头道：“那就好……”

南宫煌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便问：“怎么？你不高兴？”

王蓬絮道：“絮儿怎么会不高兴呢？絮儿是在想，你现在身上没有妖气了，会不会瞧不起其他……其他不是人的生灵呢？”

南宫煌愣了一下，然后道：“你……哦！你是说星璇吗？不会！能交到这么好的朋友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怎么会瞧不起他呢！”又回头对星璇道：“对了，星璇！你还不知道吧，我母亲是人，父亲是妖，我也有一半妖的血统呢！”

星璇道：“我早就知道了。”

南宫煌吃惊道：“你还真是神通广大，对了！我也知道自己多大岁数了，十八岁！怎样，还是比你大吧？”

星璇道：“我也十八岁。”

南宫煌忙道：“行了！别往下说了，万一你生日比我大就麻烦了，我可不想再认一个大哥，有臭酒鬼一个人就够了。咱们两头大，朋友相称，如何？”

星璇道：“好啊。”

王蓬絮“嘻嘻”地笑了起来，南宫煌问：“干嘛笑得那么开心？”

王蓬絮道：“我听人家说，‘两头大’好像是说娶了两个老婆，不分妻妾，一样大小的意思，好像不会用来说男人的吧？”

南宫煌道：“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嫁两个老公，‘两头大’吗？”

王蓬絮马上娇嗔起来：“什么嘛！絮儿才没有那么想呢，你乱讲，絮儿不依。”说着，就撒起娇来。

南宫煌不由笑了起来，心道：“开玩笑，天下只有一夫多妻，哪有一妻多夫？嘿嘿……要是能娶两个老婆，倒也不错……”

王蓬絮见他发呆的样子，就问：“煌哥哥，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南宫煌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打坏主意？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王蓬絮道：“好恶心，乱讲！”

南宫煌笑道：“呵呵，想想有什么关系，我没胆做还不能想吗？放心——不会想掉你一根头发的！”

王蓬絮道：“你这是在心里欺负絮儿，絮儿不依。”这次她跑到南宫煌身边，又捶又打地，撒娇到了极点。

南宫煌道：“我保护你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你呢？我心里把絮儿想成一朵花，可惜嘴笨说不出——”

王蓬絮这才笑道：“嘻嘻，煌哥哥你要是嘴笨啊，天底下就没有嘴巧的人了呢！”

星璇这时道：“快走吧……”

王蓬絮才道：“哦……对呀！都是絮儿不好，啰啰唆唆耽误大家时间……”

于是三人便一同从出口走出了地脉，进入到里蜀山的北部。

从地脉出来之后，星璇怔道：“奇怪，思堂呢？怎么没来接应……”

王蓬絮忽指着不远处道：“那些妖怪在干什么？我们过去看看。”

原来有三只妖怪正围在一起说话，他们便一起走过去。当那三只妖怪看见星璇过来，立即肃然起敬，其中一妖道：“啊！是星璇大人，正好请星璇大人评评理。”

星璇问：“什么事？”

一只全身黑透的羊角妖道：“咱里蜀山出了件新鲜事，凭空就出了一个‘魔界之门’，这家伙说通过魔界之门就可以成魔。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这种便宜事可是第一次见，其中必然有诈。”

另一只米袋妖道：“不是我说的，大家都这么说，我们也要抓紧时间进去，再晚就赶不上成魔啦。”

一只火光兽道：“妖修炼成魔是正道，仅凭一个来历不明的‘魔界之门’就能成魔，纯属歪门邪道！本居士是不屑的！”

星璇立刻问道：“那个‘魔界之门’是什么样子？”

那羊角妖道：“我看过，就是一个法阵而已，没有什么特别。”

星璇问：“里面什么样？有没有谁进去后又出来了？”

米袋妖道：“没听说……大家都喜滋滋的去成魔，怎会出来？”

火光兽道：“应该没有，恐怕是出不来了。”

星璇道：“不错……从未听说过这等事，很有可能是个陷阱。”

羊角妖道：“思堂大人也是这么说的。”

星璇怔道：“思堂？他现在在哪里？不会也进去了吧？”

羊角妖道：“没有，他说这是高手做出来的空间障，他要想办法破解，后来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星璇道：“唉！他就是这样，看到高手就想斗一斗，也不想想能在妖界任意而为的，岂是等闲之辈？上次的屠肆在魔界只是小角色，就已经那么厉害……不行，我要阻止他，你们先至南部的废屋等我，就这样！”

王蓬絮显得有些担心道：“你一个人……不会有事吧？我……我们会担心的……”

星璇便说：“放心吧！”

南宫煌道：“我说啊，大家是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朋友有事，本大仙不去帮忙也太没义气了，还是大家一起去吧！”

星璇道：“不用了，思堂性格乖僻，不好相处，你们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告辞！”说完，星璇就自己去找思堂。南宫煌和王蓬絮则前往那南部的废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