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二十五)
(2009-10-25 15: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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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话说石达开在长宁中与众将商议道:“骆秉章命清军来攻长宁,看来是想不惜一切代价让我军无法渡江。”
张遂谋道:“若守长宁,不用费太大劲,就怕贻误战机。”
曹伟人道:“嗯,如果此次敌军攻打之势甚猛,就表明是为了拖延时间。”
石达开道:“我军现在的目的,只是渡江。所以如果敌人狠命攻打长宁,我们也只好放弃此地,另觅渡口了。好了,趁这会诸位都作好准备吧!”
清军倾巢而出,石达开在城外两翼布下重兵,迎击清军。
清军阵中,刘岳昭道:“两位作好准备好吗?”唐友耕道:“没问题!”唐炯也道:“可以出击了!”于是刘岳昭便传令道:“第一波攻击开始!”但见清军的人马排山倒海般向太平军直冲过来,太平军则坚守在阵地中,不移动半寸,全力防守之下,使清军的第一波进攻未能凑效。
刘岳昭当即又命击鼓,第二波人马随后而上,加强攻势。左右两翼在平原之上,而面对的也是清军的骑兵,于是太平军便用远程的攻击,火枪、火炮和弓箭,把清军骑兵的进攻一一击退。而居中的清军则进攻长宁城,太平军不断用滚木擂石来守御,砸死砸伤的清军不计其数。这场攻防大战,可谓惨烈。
刘岳昭见久攻不下,便暴跳如雷,怒道:“看来要全军出动才行!”便传令全军准备一同进攻。而这边厢的石达开也不能再坐以待毙,于是全军主动出击,一同杀出本阵。两军便在长宁城外的一片平原之上展开会战。
唐友耕和石达开再次相遇,只交马一个回合,就被石达开一招“雪花盖顶”打得头盔飞落在地。唐友耕大惊失色,慌忙拨马逃走,被十数亲兵拼死挡住石达开,才保得唐友耕安全逃出。
曹伟人率部冲杀到唐炯的阵营,唐炯道:“曹伟人,听闻你向来是闲云野鹤,何苦趟这浑水。石达开已是穷途末路,你想和他一起身首异处吗?”
曹伟人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可为而不为,也有明知不可为而为。此等道理,岂是番邦夷族所能深知!”唐炯大怒,便挥军和曹伟人部对冲,厮杀起来。
另一边,萧三娘和洪宣娇的女军也和刘岳昭部交战起来,刘岳昭道:“女人上战场,要小心啊。”
萧三娘道:“不会比你差!”随即一箭射来,刘岳昭急忙挥枪拨挡,虽然把来箭挡下,但是也被震得双臂一麻,不由惊忖道:“好厉害!幸好还没遇到石达开……”
这一场大会战,最终以太平军的胜利告终,清军被迫后退数里,重新安营。石达开率军回城之后,正在重新部署,忽有探子来报,说清军大队援到已经开赴长宁,石达开道:“我原本想以长宁为渡口,如此一来,只好放弃。”
李福猷道:“就此放弃,岂不可惜?”
张遂谋道:“若不放弃,却会招致更多的敌人。”
曹伟人道:“千岁,横江汇入金沙江。若我军能趁春涨之时顺江而下,就可以借助江水之力冲破金沙江的防线,从而到达对岸。”
石达开道:“好!如今就去横江!”
石达开大军随即弃了长宁,向横江进发。骆秉章听闻后异常震惊,急派刘岳昭、唐友耕等人统兵围攻横江的太平军营地。横江大战即将展开……
石达开升帐,对众将道:“虽然我军已经占据了横江,但离春涨还有段时间,如今敌人逼近,看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张遂谋道:“此次的清军来势凶猛,恐怕不好对付。”
石达开道:“所以大家一定要小心应付!”
曹伟人道:“清军急行军而来,我们应在其尚未站稳之时主动发起进攻!”
石达开道:“我正是这么想的。”
太平军趁着清军刚到,阵脚未稳之际,突然三路并进,直扑清军的营地。清军慌忙应战,被太平军杀得连连败退。唐友耕与石达开再次碰头,结果也是仅一个回合,就被石达开震得虎口破裂,又有数员偏将杀上,缠住石达开,才保得唐友耕脱险。唐友耕和廖洪顺的前部人马被杀得溃退。刘岳昭急忙提营中主力杀出,阻挡石达开。
而李福猷、赖裕新所率的两路人马,也和清军正面交锋起来,萧启江在水路迎击,他大喝道:“束手就擒吧!”洪宣娇道:“小看女兵,是会付出代价的!”便展身一跃,落到了清军的船上,双剑挥舞,有如斩瓜切菜,清军落水死者无数。李福猷的人马也把萧荣方、张运兰部杀败,清军的大队人马,全盘失利。
不过,刘岳昭很快就稳定军心,把大营坚守下来。这时,有军士押来一名汉子,那汉子自称是从太平军中背叛过来的,刘岳昭问:“我如何相信你?”
那汉子道:“此去石军大营,有一捷径。”
胡中和道:“待我先去看看,如果是真的,就趁机夺了长毛大营,如果是假的,还请将军速派援军!”
刘岳昭同意,胡中和遂点起一拨人马,随那汉子出发。
在那汉子带领下,果然抄捷径来到了太平军营内,一举把营盘攻占。石达开闻报,大吃一惊,而刘岳昭看到胡中和发放的信号,知道他已经得手,便立即大开营门,杀将出来。前后夹击之下,太平军的胜势立即被扭转过来。
石达开急忙下令突围退走,刘岳昭从后杀上,喝道:“石达开,你终有失败的一天。”
石达开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输给你们!”一边说一边舞动金枪,把挡路的清军杀得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石祥贞和李福猷率对岸的人马赶来助石达开突围,石祥贞与何绍彩相接,何绍彩道:“看你有点实力,单挑如何?”
石祥贞道:“正有此意!”两马相交,大战了十多回合,石祥贞的骁勇使得何绍彩大为惊叹。这时石达开军已经顺利杀出重围。
石达开在横江未能渡江,便派李福猷吸引敌军,大军却从米粮坝渡过了金沙江。只要再渡过大渡河,便可以到达成都。
太平军安营下寨,曹伟人道:“大渡河也叫涐江,历来是天险,要想渡过,绝非易事。”
石达开道:“我已派兵试探对岸敌情,能否渡江即刻可知。”
就在这时,李福猷进帐道:“千岁,我们的小部队已经探知对岸并无敌军。”
石达开喜道:“太好了!马上准备渡江!”
全军开拔,来到大渡河前,石达开笑道:“呵呵,大江之上没有一个敌人,看来这次可以顺利地渡江了。”遂传令全军前进。
大军乘着大小船只,渡江而进,很快便渡过了一半,就在此时,突然天色黑沉,下起暴雨,使得江面波涛汹涌,好几条船被江水掀翻。石达开所乘的主船也是摇摇晃晃,石达开也险些从椅上跌了下来。张遂谋快步走入船舱里,向石达开禀报道:“千岁,不好了。天降大雨,江水暴涨,我军损失严重!”
石达开惊道:“只能先撤回去了……”便下令所有船只掉头,撤回岸上而去。
正当太平军往岸上撤退之际,忽有一支人马出现在太平军营地不远处的一座树林中,原来这是一支当地的土豪力量,为首者名叫王应元。他们想趁营地空虚之时,偷袭太平军的营地,夺取他们营中的辎重。
与此同时,一支清军水师也出现了,为首将领蔡步钟道:“石达开想要偷偷渡江,幸好天助我军,看你们这么小的船只如何在江水泛滥之时渡江!”
石达开见背后清军追赶上来,不由哀叹道:“真是可惜……难道是天要灭我?”军士便全力荡浆,使船只加速,终于让太平军重新退回岸上。可是太平军刚登岸,便又有一支清军杀出,乃是周岐源、杨应刚率领的一支骑兵,而清将王松林也率领另一支水军从东面赶来,对石达开形成了四面围攻。
李福猷负责殿后,挡住了王松林部,两军混战,李福猷奋起神威,把王松林杀得大败,连忙收住阵脚,不敢再追。
赖裕新也抵挡住那王应元的土豪力量,奋力抗击,总算把这支土豪队伍杀退,但是太平军经此一战,也伤亡惨重。
待石达开逃回大营之后,便坐在帐中长叹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老天要灭我!”
曹伟人道:“千岁,还未到最后关头!”
石达开道:“可惜我军已绝无可能再渡江了。”
曹伟人道:“军营西边是土司王应元的地盘,只要突破那里,湘军就再也无力追来了。”
石达开道:“不错,王应元贪图钱财,只要答应给他好处,应该不成问题。只是不知道其他人的下落如何了……”
曹伟人道:“千岁,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再耽搁的话就再无机会了!”
石达开只好道:“好!我们就搏一搏!”
于是,石达开再度调动全军,向王应元的地盘进发。来到王应元的势力范围,果然便见王应元率众前来迎住,王应元大喝道:“石达开,你的死期到了!”
石达开道:“且慢,阁下若能放我军一马,必有厚礼相谢!”
王应元一听,马上展露笑颜道:“厚礼?怎么不早说呢,呵呵!”
就在这时,突然有另一支人马在附近出现,只听有人大喊:“王应元,你可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原来是清将谢国泰,还有胡中和。
王应元道:“石达开愿意交买路钱,傻子才不会收呢!”
胡中和道:“捉住石达开后,他们的一切都是你的,难道还贪图这点买路钱?”
王应元听见胡中和此言,恍然大悟,当即道:“石达开,差点被你耍了。你完蛋了,你的宝物就是我的了,哈哈!”
石达开见王应元反悔,不由大怒,便道:“西路行不通,只好往回走了。”
谢国泰道:“想走?没那么容易!”马上伏兵尽出,堵住了太平军的退路。王应元也一声令下,指挥全军杀上,石达开无奈,只得率众强行突围。王应元拍马杀来,李福猷立即上前接战,两人杀得难分难解,死缠之下,王应元的人马也无法再追赶。
石达开大发神威,谢国泰、胡中和的人马也不能阻挡,结果被他突破防线,冲过桥去,便向营地奔往。就在此时,王松林率部来到了太平军营前,乘其营地空虚,一举把太平军营占领。石达开遥遥看见营地旗号已成清军的旗帜,大惊失色。这时,又有一支人马从背后奔来,石达开回头一看,原来是赖裕新、洪宣娇等人赶来了,石达开急忙迎住他们,欣喜不已,石达开对洪宣娇道:“宣妹,你没事吧?”
洪宣娇道:“没事,只是目前的状况……”
石达开道:“如今只能向东突击了!”
可是,大队清军已经从东面杀出,赖裕新便道:“来吧!我可不会怕了你们!”洪宣娇也振奋道:“我们女兵也不会落后!”
石达开一提缰绳道:“置之死地然后生!我们一同杀敌!”
全军便一同向东面冲杀,和大队清军展开一场残酷的大会战。石达开拍马舞枪,一味向前冲突,周岐源从旁杀出,舞刀向石达开劈来,石达开举枪一撩,只一招便震得周岐源双臂发麻,然后劲力一送,枪尖吐劲,立把周岐源轰得飞跌下马,被部卒上前救起,石达开也不理会他,继续向前冲突。
杨应刚和洪宣娇接战,叫道:“早些投降,还可保全性命!”
洪宣娇怒道:“做梦!”便挥剑向杨应刚刺来。杨应刚全力迎战,但不想洪宣娇武艺过人,而且又甚勇猛,结果战她不住,只得放脱洪宣娇过去。
杀出重围之后,石达开在一处山下结营,但是四面都是清军的包围,石达开手下也只剩下数千人马,他叹道:“想不到我军如此惨败!”
曹伟人道:“不到最后关头,还不能言败!”
就在这时,有军士来报:“王松林、杨应刚求见!”
石达开心中暗忖:“他们来,莫非是……”便让二人进见。
不一会儿,二人到来,石达开便问:“你们来干什么?”
王松林道:“翼王千岁,我们此来并无恶意。如今的形势,千岁也看在眼里,我们虽然对敌,但千岁的威名,是仰慕已久!”
杨应刚道:“正是!为千岁计,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大家和好……”
李福猷道:“我们千岁岂是贪性生怕死之人!”
杨应刚笑道:“呵呵,翼王千岁,如今摆在您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是奋力厮杀,但凭你们的兵力,又怎么敌得过源源不断的对手呢?”
王松林接道:“第二条路,就是投诚。凭千岁的能力,朝廷一定不会亏待您的!”
石达开正色道:“你们真以为我是贪生之人吗?”
杨应刚大笑道:“哈哈哈哈!千岁不怕死。你的数千手下都不怕死吗?”
“这……”石达开登时脸色微变。
杨应刚道:“即便你们都不怕死,俗语云: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一人之败也要使万骨枯。翼王千岁,如此不忍之事,又怎么做得出来?”
石达开沉默,王松林又道:“我们知道千岁要做这个决定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因此可以再给你十二个时辰。”杨应刚道:“如果千岁同意我们的话,只要先遣散一半的部队,我们就相信。除此之外,粮草器械我们一概不要!而且我们保证,决不动千岁部下一根毫毛!”
石达开低声道:“容我再考虑考虑……”
王松林便道:“好,那我们告辞了!”
等二人去后,曹伟人便进言:“千岁,万不能听信他们花言巧语啊!”
石达开不作声,曹伟人道:“千岁,我军虽然处于弱势,但也并无反败之机。不如临河决一死战,胜则冲出绝地,不胜则拼尽最后一滴血,与敌偕亡!若然投降,必受辱于敌,贻笑天下后世!”
石达开道:“非忧我一人之生死,而是担忧这数千弟兄的生死。要他们陪我枉死,却怎么能办到?”
曹伟人道:“千岁若投降,必无生还之日也!”
石达开道:“骆秉章恨我入骨,此一去我必然为其所杀。以我一人之死而换取全军之生存,又有何不可呢?”
李福猷道:“千岁,我们宁愿陪你战死也不愿投降清妖!”
石达开道:“不必再讲,我意已决!曹先生,就麻烦你写下一降书,表明我军的态度。”
曹伟人忽然跪倒在地,石达开急忙上前搀扶道:“先生何故如此?”
曹伟人道:“曹某失态了……我这就去写。”于是,曹伟人奋笔疾书,然后向石达开抱拳道:“千岁多保重!”转身出去。
石达开只觉曹伟人有些不妥,过不多时,便见赖裕新慌张地走进来道:“千岁,不好啦!曹先生投河自尽了!”众人皆大吃一惊。
石达开来到河边凭吊,良久无语,静立了半个时辰,他才道:“也许你是对的,但我不得不这样做……”
石达开回到营中,又有来人报,说洪宣娇自尽,石达开急忙赶到后营,只见洪宣娇已经鲜血染体,石达开激动地扶起她说:“宣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洪宣娇道:“你有必死之心,我还能苟活吗?”
“你这又是何苦?”
“能够陪你一路走来,我已经很开心了。如今能够在你怀中死去,我又有什么遗憾呢?”
“宣妹!”
“不必伤心……人终有一死,我不过比你早走了几步。胜败虽分,但千秋功罪,自有后人书写。假如当年我们没有起义,也许你我不会相见,所以我很开心……你不用担心……”说完,洪宣娇便气绝。
石达开悲痛地大叫:“宣妹!”泪如雨下,半晌之后,他放下洪宣娇的尸体,说道:“你放心,我马上来陪你……”
随后,石达开投降,被押送到骆秉章处,骆秉章道:“石达开,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
石达开朗声大笑道:“哈哈哈哈!我石达开有今日又如何?”
骆秉章道:“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当初?为了驱除满清鞑子,为了我汉人江山!即便知晓今日,也绝不会改变我们的决定!清妖夺我山河数百年,如今蛮夷之邦都能侵凌我中华,如此的清廷,该不该毁灭呢!”
“你造反就该杀!”
“造反?天下本是百姓的天下,百姓取回自己的天下,何反之有?真正造反的是你们!使国势衰弱,百姓受苦,尚不思反省,又有何面目去见你们的祖先?”
“你们造反作乱,却也使不少百姓流离失所。”
“本王行走于西南,所到之处,民所共仰,岂是尔等鹰犬能够相比的!我天国所宗,乃是有衣同穿,有食同享,耕者有其地的仁政。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你们这些剥削者送入地狱!”
骆秉章怒声道:“在公堂上大放厥词,你就不怕死?”
石达开朗声大笑道:“哈哈哈!人之生死,如一叶浮萍,我虽死,却犹生,尔等虽生,却已然丧命。”
骆秉章道:“今日你虽然要死,但从你的角度来讲,也不亏了。本朝的数位封疆大吏死于尔等之手,今日之死,确实值得了!给我拉出去凌迟处置!”
石达开又朗声道:“所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今生你杀我,安知来生我不杀汝耶?”
骆秉章喝道:“快!快给我拉出去!”
左右便上前要推石达开,石达开却道:“我自己能走!”便昂首挺胸,慷慨赴死而去。
石达开死后,其余部赖裕新、李福猷仍然率众抗击清廷,但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正是:
扬鞭慷慨莅中原,不为雠仇不为恩。
只觉苍天方愦愦,欲凭赤手拯元元。
十年缆辔悲羸马,万众梯山似病猿。
我志未酬人犹苦,东南到处有啼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