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降龙木结缘　共议破天门

 

孟良日夜兼程，终于抵达穆柯寨的山路之上。忽然前面梆子声响起，一拨人马从道人闪出，拦住孟良去路。孟良喝道：“速将路让开，饶汝性命。”

只见那拨人马当中跃出一名貌若天仙的女子，身披甲胄，威风凛凛，当真巾幗不让须眉。她道：“诛不尽的狂奴，敢来此处相闹耶？”

孟良见她不肯让路，于是拔出大斧，便向她扑来。可是那女子身形急纵，势如烈风般袭到孟良面前，接连两掌拍出，其势极猛，轰得孟良站不稳脚，就倒退开去。那女子不让孟良有喘息之机，业已从一名部下手中接过一柄枪来，横枪一扫，即把孟良整个人也扫倒在地。

孟良失惊道：“好厉害！吾有要事在身，开路放我过去。”

那女子道：“汝来错路头，谁不知要过穆柯寨者，要留下买路钱？汝若无时，一年也不得过去。”

孟良无奈，只得把金盔脱下，当作买路钱，那女子接过金盔，方才放了孟良下山。

孟良返回寨中，见了六郎，把杨延德要斧柄，穆柯寨主难敌，又将金盔买路之事说了一遍。

杨延昭听闻，便道：“似此如之奈何？”

杨宗保即道：“不肖与孟良同走一遭。”

杨延昭道：“恐汝不是其敌。”

杨宗保道：“自有方略。”

杨延昭点了点头，便让杨宗保点一支人马先行，自己领大军随后接应。杨宗保即点起一支人马，与孟良一同出发，赶往穆柯寨。

二人领兵到穆柯寨前，而穆柯寨早已有所警觉，寨主穆桂英点齐人马来到山前列阵，与杨宗保对峙。杨宗保出马道：“闻汝山后有降龙木二根，乞借左边一根与我，破阵事定之日，自当重谢。”

穆桂英道：“其木确有，赢得手中刀，两根都拿去。”

杨宗保一咬牙道：“捉此贱人，自往伐取。”便提枪跃马而上，穆桂英道：“呵呵，好大口气！”也一抖手中大刀，出马来战。

两人在阵中来回大战了十余回合，穆桂英的刀法也是一点也不逊于杨宗保，不过杨宗保所使的杨家枪，精妙绝伦，穆桂英想赢他也并非易事。一边打穆桂英的心中便一边盘算：“这小将军，武艺不俗，当用飞刀取胜！”想到这里，她突然虚晃一刀，说道：“不是你的对手，撤！”拨转马头，便向本阵驰去。

杨宗保正要把她擒拿，岂肯轻易放过，便拍马急追上来。等杨宗保即将追近之际，穆桂英突然翻身，右手一扬，一把飞刀疾飞而来，不过并非打杨宗保，而是打他的坐骑。结果马儿中了飞刀，即时倒下，杨宗保也被颠下马来，穆桂英乘机回马，以迅雷之势奔至杨宗保面前，一招“五爪金龙”施展出来，便抓住杨宗保的腰带，把他一举提了起来，生擒活捉。

孟良在阵中惊见杨宗保被擒，吓得手忙脚乱，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宗保被带走。

穆桂英回马归阵，对部下说：“汝众人在此守着，以防援军，吾先带此人回去！”众喽罗齐声应是，便据阵而守。

穆桂英带着杨宗保回到寨内，她于厅中高坐，命左右把杨宗保押上，杨宗保虽然被擒，却也不认输，他说：“不必用苦刑，要杀便杀。”

穆桂英看着杨宗保，心道：“此青年秀丽，言词慷慨，若得与我成为夫妇，不在为人生一世。”于是便道：“将军不必动怒，小女子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杨宗保“哼”了一声，穆桂英亲自走下座来，至杨宗保面前道：“将军可曾娶妻？”

杨宗保怔了一下，便答道：“未曾。”

穆桂英一听，心花怒放，便直接道：“若蒙不弃，小女愿与将军结为百年之好，一同为国杀敌，不知将军以为……”

杨宗保听穆桂英突发此言，也吓了一跳，但又转念一想：“我要得她降龙木，若不应承，死且难免；莫若允其请，而图大计。”当即答道：“寨主不杀于我，反许成姻，此莫大之恩也，敢不从命？”

穆桂英听罢，大喜道：“嘻……左右整备酒醴相待。”随即亲自为杨宗保解缚，杨宗保道：“既蒙寨主不弃，还请开关与部下知之，以安其心。”

穆桂英同意，就下令让孟良入寨。

孟良在阵中接到穆柯寨送来的讯息，急忙上山来见。到了寨中，见杨宗保正与穆桂英在把盏畅谈，孟良便大喊道：“小本官在此快活，众人胆亦惊破。”

杨宗保忙道：“军情事急，当即回去，再得来会。”

穆桂英道：“本待留君于寨中，既戎事倥偬，只得允命。”

杨宗保道：“倘遇救应之处，特来相请。”

穆桂英点头答允，便亲送杨宗保、孟良二人一同出寨。

二人从穆柯寨中出来之后，便一起返回宋军阵营。此时，杨延昭已率领援军到来，发现不见了宗保和孟良，不由大吃一惊，正准备提兵杀上山去救应，忽见杨宗保和孟良一同策马而来。杨宗保来到六郎马前，便翻身下马，拜伏在地道：“不肖交锋，误被穆寨主所捉。蒙彼不杀，又与孩儿成亲，特来请罪。”

杨延昭一听，不由怒起：“我为国难未宁，坐卧不安，汝尚贪私爱而误军情耶？推出斩之！”

佘太君急忙道：“我孙儿虽犯令，目下正图大计，还当便宜放之。”

杨延昭想了一阵，便道：“权囚起于军中，待事宁之后问罪。”军士便上前把杨宗保缚起押下。

孟良忙进言道：“本官息怒，小本官结姻，诚不得已，特为降龙木之故，望赦其囚。”

杨延昭道：“哼，汝若能取得降龙木，方可释放。”

孟良便道：“吾已探得降龙木就在寨后，待我抄小路前往盗取。”

杨延昭道：“如此甚好，取得此木，便立即往五台山请五哥下山相助。”

孟良答应一声，就立即出发，绕往后山。

待孟良去后，杨延昭来到阵前观看，不由赞叹道：“穆桂英果然不简单，竟于要路上列好阵势，防止我军偷袭，看来是场硬战。”于是传下军令，全军出击，急攻穆柯寨。

宋军大举进攻，守在山下的喽罗急忙迎战，双方杀声响彻山中，穆桂英在寨中听见，不由惊疑道：“莫非宗保背信，又带官兵前来攻打？幸好早有准备！”当即下令，于是大队伏兵从两旁山上的要道杀出，包抄宋军背后，进行夹击。

双方正山前混战之际，孟良竟悄然绕到了后山，这里虽然有人把守，但是孟良出其不意地突袭，竟被他把看守的人打昏在地，然后就把那左边的一根降龙木盗走，连夜送往五台山上。

杨延昭等人击退了伏兵和守在山前的喽罗后，先行扎营歇息。次日，杨延昭便提兵向山上攻来，穆桂英见宋军开始攻山，就亲自提刀上马，并命左右敲响警号，立即又有大队人马从两边的山道以及宋军后方杀出，对宋军进行包围攻势，杨延昭全军霎时陷于重重围困中。杨延昭也不由赞叹道：“穆桂英用兵神出鬼没，果然不好对付！”赶紧让全军分成几拨来拒挡贼兵。

正当杨延昭等人陷于苦战之际，杨延德和孟良从五台山下来，赶到穆柯寨，见宋军被困，杨延德便抖擞神威，与孟良一同杀入阵中，助六郎一臂。有了五郎相助，宋军如虎添翼，于是全军振作起来，奋力挡住几路贼兵的进攻，杨延昭则向前杀去，穆桂英见有人杀来，便立即接战。

杨延昭喝道：“贱人好好退去，万事俱休；若不收军，汝命顷刻。”

穆桂英道：“岂有此理！”便抡刀与杨延昭厮杀。不过杨延昭枪法比杨宗保更是凌厉，更兼功力比杨宗保深厚，穆桂英一时难以取胜，于是又故伎重施，当即拨转马头，回马就走。

杨延昭不知有诈，穷追而上，待追近时，穆桂英猛地回身施放飞刀，又打中杨延昭的坐骑，登时使杨延昭被那马儿抛了下来。喽罗一拥而上，即把杨延昭活捉。宋军也被穆柯寨喽罗打退回山下。

穆桂英回到寨中，命人押上杨延昭，杨延昭直立当地道：“既已被擒，要杀便杀，休想辱吾！”

穆桂英道：“吾不杀无名小将！”

杨延昭冷哼一声道：“哼，吾乃杨家六郎，杨延昭！”

穆桂英一听，大为错愕，忙道：“险些有伤大伦。”便命左右把杨延昭释放，并且连忙向杨延昭下拜，说愿意举寨投诚。

杨延昭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但也道：“既如此，且跟我回去。”

于是，穆桂英拔全寨喽罗兵马，随杨延昭一同下山，会合全军之后，便同归九龙谷的宋军大营。

回到杨家军营之后，穆桂英向杨延昭拜道：“一时不识大人，万乞赦有。”

杨延昭道：“汝且起来相见。”

穆桂英遂站起来，佘太君看见桂英的英姿勃发以及花容月貌，不由喜道：“此女真乃吾孙之偶也。”

杨延德则上前向太君道：“孟良取降龙木与我下山，今日有幸见到母亲，不知母亲一向可好？”

佘太君道：“此吾儿该有佛缘，不必过伤，留得汝母在时，终教相见也。”

杨延德道：“母亲所言甚是。”

这时，呼延显回营交令：“参见元帅。”

杨延昭忙道：“贤侄免礼。果然虎父无犬子，跟呼延赞将军一样气宇轩昂！”

呼延显道：“元帅过誉了，太行山金头马氏已经请来了。”

一位女将向杨延昭参拜道：“小女参见将军。”

杨延昭道：“哦，果真女中豪杰，有汝相助，破辽国必矣！”

马氏道：“将军谬赞，小女愧不敢当。”

杨延昭遂命众人各自回营安顿歇息，然后他径至真宗大帐之内，向真宗禀报道：“臣今调取沿边诸将，已各听候，特请圣旨破阵。”

真宗道：“卿既以诸将齐备，亦宜审机而行，勿使敌人得志而挫动我军锐气。”

杨宗保道：“师父昨言，目下未利出师，尚容择日而进，不肖先率诸将，前往探听一回，徐议破敌。”

真宗道：“哦，果然虎父无犬子，汝就出阵一回。”

杨宗保当即应命而去。

可是过了一个时辰之后，便有军士回报：“启奏陛下，不知为何小将军被番人厉声一振便倒，幸众将救回。”

不一会儿，杨宗保便入帐请罪，杨延昭怒道：“未与交锋，畏惧若是；倘临战斗，焉望其成功？”

钟汉道：“此非弟子不能战阵，盖因未满年丁，难以拒敌。必须奏过主上，授以重任，赐其壮年，方能御波阵势而破辽众也。”

八贤王道：“陛下欲建不世之功，当有大授之臣。今北兵众盛，不有韩元帅之职，安能付服丑虏？乞重封宗保，以破辽众，天下太平立见矣。”

真宗便问：“当封以何职？”

八贤王道：“陛下须效汉高祖筑坛拜韩信故事，使诸将知听遵令，摧坚斩敌，无不尽命。”

真宗道：“允奏，下命：于正南隙地，筑立三层将台，按着天地人；五方竖起五色旗号，按青黄赤白黑；札仪法物，俱如汉时所行。”

不一天时间，将台筑起，真宗由群臣簇拥而至，居中坐定之后，便召杨宗保上台。杨宗保跪拜在真宗面前，真宗道：“封杨宗保为吓天霸王，征辽破阵上将军。”

杨宗保高声应道：“领旨谢恩。”

真宗道：“朕以宗保年幼，寡人特赐一岁，以作满丁之数。”

八贤王道：“既蒙陛下赐他一岁，群臣亦赠一岁，共凑成一十六岁，过满丁，使出兵有万倍之威。”

真宗道：“卿见更高。下敕，差军校捧金牌，送宗保归营。”

杨宗保再次山呼谢恩。

杨宗保既拜为上将，回到营中便立即升帐，向众人问计道：“欲破敌阵，诸位有何良策？”

钟汉道：“番兵阵势甚雄，当先令一人前往探听一遍，然后徐议攻击。”

杨宗保便问：“谁敢往视天门阵？”

焦赞道：“小将愿往。”

杨宗保道：“汝性急之人，恐有误事。”

钟汉却道：“这一回正用得此人。”

杨宗保见师父也这么说，便允道：“那好，汝速去速回。”

焦赞领命出发。去了不多时，就见焦赞回来禀报道：“阵图奇异，难辨往来；更有太阴阵，见一起妇人，赤身裸体，台上阴风凛凛，黑雾腾腾，妖气逼人，尤难攻打。”

杨宗保不由皱眉道：“这该如何是好？”

钟汉道：“夜观星象，太阴阵内当有反变。先下令破了此阵，其余可以依次进攻。”

杨宗保道：“太阴阵中有妇人赤身裸体，此主何意？”

钟汉道：“彼按为月李星，手执骷髅，遇交战，哭声一动则敌将昏迷坠马。今欲破阵，先要擒着此人。”

杨宗保问：“谁人可往？”

钟汉道：“金头马氏前去，必能成功。”

马氏当即出前应命道：“末将愿往。”

杨宗保便下令：“汝部精兵二万，从第九座天门攻入，我自有兵来应。”

马氏领命，立即点兵出发。

杨宗保接道：“杨八姐。”杨八姐当即出应，杨宗保道：“汝部马军一万，靠太阴而守，彼有军出来，乘势攻之。”杨八姐也领命出发。

杨宗保遂道：“其余人等与我随后接应。”于是，全军整备，陆续出发。

马氏、杨八姐领兵先行出发，来到了太阴阵前，马氏道：“奇怪，营中竟然无人防守？先进去一探虚实。”

遂引军进入敌阵，果然敌阵营中不见一兵一卒，马氏便道：“看来敌人疏于防范，乘机进攻祭坛。”便拍马向前直闯，杨八姐却觉得有诈，忙喊：“且慢！”马氏勒住马，杨八姐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营内寸草不生，而两边却水草丰茂！”

马氏道：“怕她怎的，待我上那祭坛，将黄琼女给生擒了。”便不听杨八姐之言，领兵直冲向前。

此时，立在祭坛上的黄琼女，见马氏引兵向这里扑来，不由娇声笑道：“哈哈哈，好大口气，死到临头了尚且不知！”说完，她挥动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待法咒一念完，阵内阴气大作，便有一些阴邪的尸兵出现，并有辽军伏兵杀出，断了马氏与杨八姐之间的路。

马氏道：“就这点伏兵，我才不放在眼里呢。”

黄琼女笑道：“哈哈哈，你太小看这太阴阵了，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它的厉害！”她扭动赤裸的娇躯，又再祭起法阵，喊了声：“疾！”阴风更盛，登时使得马氏头脑一阵晕眩。

杨八姐惊道：“此阵果真不简单！”急忙指挥本部马军向前冲杀，希望能解马氏之危。

此时，杨宗保率领大军赶到，见阵内已现杀声，便道：“他们有危险，赶快去营救！”

穆桂英道：“阵内阴风阵阵，要小心从事！”

全军便一同杀向太阴阵的阵门来。杨宗保故意把人马分成三队，一边由父亲带领，一边由太君带领，分别牵制住太阴阵两边的辽军，宗保和桂英则率第三队直冲阵内。由于有杨延德手持降龙木，加上穆桂英的飞刀，中路军势不可挡，很快便冲开阵门，直入阵内，降龙木的威力惊人，让太阴阵内的阴风对宗保等人起不了作用。中路军一路杀散阵内的阴兵与辽军，会合了杨八姐的马军，再继续向前冲杀，靠拢向马氏。

宗保、八姐引兵为马氏挡开辽军，马氏则舞动双刀，如入无人之境，一口气杀到了太阴阵的台下，黄琼女急忙命左右用红纱把她包裹起来，然后舞动宝剑，纵下坛来，欲与马氏厮杀。

马氏却一横双刀道：“汝乃一国名将，为西夏王之女，部众远来助逆，不为正用，而居下贱之职；披露形体，不识羞耻，而乃扬威来战。纵使成事，亦何面目回见汝主乎？”

黄琼女被马氏这一番言语，说得面红耳赤，心道：“我千里部众而来，受如此耻辱。曾记得幼年邓令公作伐，将我许与山后杨业第六子，因邓令公丧后，停却此姻。今闻宋军中杨六使即我夫也，不如将所部投降中朝，以寻旧好，助破番兵，报雪此耻矣。”想到这里，黄琼女便收敛了杀气，并喝令全军休战，然后对马氏说：“吾父在日，将我许与山后杨业第六子，因邓令公丧后，停却此姻。今闻宋军中杨六使即是我夫也，吾愿倒戈投降！”

马氏一听，大喜不已，当即领着黄琼女及其部众，回复杨宗保。杨宗保得知黄琼女愿降，也甚欣慰。于是在黄琼女帮助下，毁弃了太阴阵的法坛，太阴阵即告破解。破阵之后，全军就一起班师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