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岳飞大破连环马

             宋金郾城大会战

 

 

 

于是，宋高宗绍兴十年，公元1140年七月间，中国历史、军史上惊天地泣鬼神之郾城之战拉开了序幕。

岳飞召集众将至帐中，说道：“本帅筹之再三，连环马已有破解之法。敌连马为战，势虽猛，终是不够灵活，而敌甲虽厚，也有难防之处。若有藤牌，阻扼其势，长柄马刀砍其马腿，钩连枪钩其马蹄，敌骑必乱，再手掀厮劈，杀其首领，则胜必也！只是……”众人问：“只是如何？”

岳飞道：“不知该由谁来用藤牌阻敌？”张宪道：“元帅此计以步克马，大出蹊径，我看可行。张宪身为步兵统制，愿当此头阵！”

岳飞道：“以步克马，但是也是以短击长！稍不留神，万马踏踩成泥。万箭射成刺猬，宪儿，你可想得明白？你与银瓶已定亲尚未成亲，本帅怎忍让你头阵？”

张宪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此大丈夫扬名立万时，岂能错过？元帅尽管放心，敌势纵是排山倒海，张宪也是镇海定山之人！”

岳飞道：“好！但敌势虽稍阻，余威尚在，何人可舍死忘生，滚入马下，斩马腿，钩马蹄？此是二难！”

岳云道：“孩儿愿当此任！”

岳飞道：“好！我也正属意于你，马力非人力，何况敌狂奔而来，沾着必伤，踩着必折，你可要多加小心。必胜而后返，如不用命，吾先斩汝矣！”

岳云道：“愿受军令！”

张显道：“大哥且慢！大哥只一心照顾亲人，张显也是步兵统领，钩连枪是末将所长，为何无我之份！？”

岳飞道：“兄弟！此战甚险，不忍牵累贤弟！”

张显道：“是何言也？张显岂是贪生之人？哥哥当是我兄弟，请准张显带队出征！”

岳飞道：“壮哉！兄弟，本帅准了。你们几个即刻下去准备藤牌麻扎刀钩连枪，用心操练！”众人齐声应命。

且说金营中，兀术道：“某家有许多兵马，尚不能抢进中原，只管如此旷日持久，军师有何良策？”

哈迷蚩道：“岳南蛮如此厉害！况他兵马又多，战他不下。臣有一计，狼主可差一员将官暗渡夹江，去取临安。岳南蛮若知，必然回兵去救。我以大兵遏其后，使他首尾不能相顾。那时岳南蛮可擒也！”

兀术道：“军师之计甚妙！鹃眼郎君领兵五千，悄悄的抄路，望临安一路进发。”鹃眼郎君便领兵出发。

就在郾城附近，王俊运粮而来，他催促着士兵：“快，快……这些粮草是丞相要我运到郾城的，送到之后，便是大功一件，老子的前途都在这里，你们给我快点。”军士们却是怨言纷纷：“哼，这家伙一路上作威作福，全不顾我们的死活。”“要不是看在粮草的份上，谁去理他。”

行进当中，忽然有一支番兵杀出，为首一员大将喝道：“何处军兵，快快将粮草送来，饶你狗命！”

王俊道：“我乃大宋天子驾前都统制王俊是也！你怎么敢来劫粮？”

那番将正是鹃眼郎君，他大笑道：“哈哈，废物！我，奉狼主之命夜袭敌后，要连你们皇帝也一起劫了！”王俊心中忖道：“不好了，硬着头皮上吧。”抡刀便杀上。

但这王俊武艺平平，哪堪是对手，被鹃眼郎君杀得大败。却在这时，牛皋也解粮到来，见前面有番兵在追着一支人马，便上前来看，迎着王俊败兵，便道：“不要惊慌，有牛爷爷在此。”王俊连忙求救。牛皋道：“番奴住着！你是何人？往那里去的？”

鹃眼郎君道：“某家要去抢临安的，你问某家大名，鹃眼郎君便是。”牛皋道：“奶奶的，看你是活腻了！看锏！”拍马来战。鹃眼郎君虽然骁勇，却也不敌牛皋，被牛皋一轮痛打，阵脚大乱，结果被牛皋一锏打于马下。番兵见主将已死，便登时溃散而去。

牛皋随即问王俊道：“你是哪里来的将官？这等没用，被他杀败了！”王俊道：“小将官居都统制，姓王名俊。蒙秦丞相荐我解粮往朱仙镇去，就在那里监督粮草。偏偏遇着这番贼，杀他不过。幸得将军相救， 后当图报！不知将军高姓大名？”

牛皋心中不悦：“原来是这个狗头，早知就不该救他了。”便道：“俺乃岳元帅麾下统制牛皋，奉令总督催趱各路粮草。王将军既然解粮往朱仙镇去，我的粮草烦你一总带去，交与元帅，说牛皋还有几个所在去催粮，催齐了就来。”王俊道：“这个当得。”牛皋道：“这首级也带了去，与我报功。”王俊道：“将军本事，天下无双！望将军把这功送与末将罢！”牛皋恼道：“嗨！你当这是物品礼物么？几句高帽子就将它送与你？将此粮草小心解去，勿得再有差失！”王俊连声称是，满心高兴地谢过牛皋，二人就此分别，王俊解粮来到军营。

岳飞听说是王俊解粮来，心中不是很高兴。放了粮队进营，王俊道：“卑职奉旨而来，行至中途，遇见牛皋被番兵追赶。卑职上前救了牛皋，带了粮草并那番将的首级，俱在营门，候元帅号令发落。”

岳飞道：“牛皋所遇的是何处番兵？”王俊道：“番将口称暗渡夹江，去抢临安，恰好牛皋遇着战败，被他追赶。遇见卑职，杀了番兵，救了牛皋，现在首级报功。”

岳飞心想：“有何能为？还居然自称救得牛皋，多半是冒功。”便道：“且记下王将军功劳，收了粮草，传令首级号令。王将军一路劳顿，歇息去吧。”王俊满心欢喜，先行辞去。

不久，牛皋回来，进帐便对岳飞道：“末将前者救了王俊，有番将鹃眼郎君的首级并粮草可曾收到否？”

岳飞道：“有是有的，但王俊说是他救了你，这功劳是他的。本帅已将功劳簿上，写了他的名字了。”

牛皋怒道：“王俊怎么冒功？”王俊道：“人不可没有了良心，小将救了你的性命，怎么反过来夺我的功劳？”牛皋道：“我与你比比武艺，若是胜得我，便将功劳让你。”

正当二人争执不下之际，有军士匆忙来报：“有数百军卒在外要退粮，求元帅发令定夺。”

岳飞问：“何处军兵要退粮？”军士道：“是大老爷的兵要退粮。”韩世忠道：“岂有此理！若讲别座营的兵，或有此事；若说元帅的兵，皆是赴汤蹈火，血战争先，怎肯退？必有委曲！元帅可令那班兵丁会说话的，走十数个来问他。”张信道：“韩元帅所言甚是，简直奇怪。”刘锜道：“定有蹊跷，问个清楚。”岳飞同意众人之言，便命人唤那些士兵进来。

那些士兵进帐之后，便道：“求元帅准退了小人们粮，放小人们去归农罢。”

岳飞道：“别座营头，尚无此等事情，何况本帅待兵如子？现今金兵寇乱，全仗你等替国家出力，怎么反说要退粮？”

士兵道：“小人们平日深感元帅恩养，怎敢退粮？但是近日所发粮米，一斗只有七八升，因此众心不服。”岳飞闻言，不由脸色顿变，喝问：“王俊，钱粮皆是你发放，怎么克减，以致他们心变？”

王俊道：“钱粮虽是卑职管，却都是吏员钱自明经手关发，卑职实不知情。”

岳飞道：“胡说！自古道：典守者不得辞其责。怎么推诿？且传钱自明来！”

不一会儿，钱自明到来，岳飞问：“你为何克减军粮？”

钱自明道：“这是王老爷对小吏说的，粮米定要折扣，若不略减些，缺了正额，那里赔得起？”

岳飞大怒，便传令：“绑去砍了！”左右便把钱自明押下处斩。

接着，岳飞对王俊怒道：“王俊！你冒功邀赏，克减军粮，本应斩首！今因是奉旨前来，饶你死罪，捆打四十，发回临安，听凭秦丞相处治。”王俊大声叫道：“岳飞！你不能打我！”但左右早把他拿下，推出去重打四十。

牛皋问道：“小将杀败番兵，救了他的性命，这奸贼反冒我的功劳，又来克减军粮。况是秦桧一党，元帅何不将他斩了，以绝后患，反解到奸臣那里去？”

岳飞道：“贤弟不知，他是秦桧差来的，秦桧现掌相位，冤家宜解不宜结。”

牛皋道：“可恨的王俊，恐大哥以后难免要受其祸害。”岳飞不以为然。

话说金营中，哈迷蚩对兀术进言道：“四狼主，岳飞已上狼主之当，王贵主力屯于颖昌，郾城空虚，正宜一鼓而下，活捉岳飞！”兀术道：“好，传令，出动连环马！”

岳飞接到金兵进犯的报告，便召众将来道：“金兀术兵进郾城，我军今时处境，不是以一当十，几近以一当百，然本帅决心已下，要与金寇于此决战！张宪、岳云、张显，各部是否已训练停当？”张宪道：“万事俱备！”

岳飞又道：“诸葛兄弟，速速与王贵大军联系，驱援赶来！”诸葛英应道：“是！”岳飞道：“其余众将，这一战成败，事关十年苦功！岳飞大小数十战，未有艰险过于今日者，众军家有老幼者，身为独子者，敬请出列，不必参加战事！”

众人齐道：“元帅荷国重臣，安危所系，尚且轻生忘死，我辈安敢后退？”于是，岳飞便点拨全军应战。

张宪刚走出营帐，就遇见了岳银瓶，岳银瓶问：“藤牌练好了么？”张宪道：“嗯，明日便要出战了。”岳银瓶道：“此战凶险，千万小心……”张宪道：“我知道，还有什么话么？”

岳银瓶道：“没有了，你去吧！”心中却说：“保重！你若战死，银瓶誓难独生！”

且说兀术兴动大兵而来，哈迷蚩道：“郾城弹丸之地，岳飞兵微将寡，这一回我们也瓮中捉鳖。”兀术道：“传令，活捉岳飞者，赏千金，封万户。”

完木陀赤、完木陀泽二人率领连环马作为前部，看见前面宋军当道结阵，完木陀赤笑道：“哈哈，看来人品好，天上掉元宝。岳飞是我们的了，连环马，开进！”完木陀泽道：“前面敌军结阵相迎，看来也有准备。”完木陀赤道：“蚂蚁还能挡住大象？只管上。”

在郾城中指挥全局的岳飞和王佐，并肩而立，观看战阵，王佐道：“敌势铺天盖地，大哥国之重臣，还请稍避，这里自有我们弟兄。”

岳飞道：“兄弟休要再说，此非做兄弟语。岳云、张宪，可准备停当！”

岳云道：“万事俱备，只等金狗来试这麻扎刀，钩连枪！”岳飞道：“如此，可出击！如不胜，必斩汝头！”岳云领命，便领兵出发。张宪也指挥藤牌军全力向前，并传令：“今日若有后退半步者，提头来见！”张显也道：“弟兄们，今日若有怕死不敢滚到马下的，只管先说一声自行离去，岳家军丢不起那人！”全军都士气高昂，齐言不怕死。于是，全军奋勇向前。

连环马势如狂勇，但被藤牌军挡住，冲突不前。张显道：“敌势还真如狂风暴雨啊，够劲！只是还奈何不了老爷！”张宪道：“任尔惊涛骇浪，我自岿然不动。”一面挡住来势，张显、岳云则一面领兵滚入马下，狂砍马蹄，连环马竟然一排一排地被砍得倒下。张显咆哮道：“弟兄们，砍马蹄！钩马脚！今晚开个红烧马蹄宴。”张宪也奋勇无匹：“今日男儿蹄下死，碎骨也作千年香！”大家全力攻杀，丝毫没有退意。

看见连环马被砍得一排一排地倒下，完木兄弟大惊失色，完木陀赤却仍然要全军压上，于是全军前仆后继地冲上去，可是哪里过得了藤牌阵，被岳云、张显砍马脚者更多。

兀术见状，不由惊道：“好厉害的岳家军！”哈迷蚩道：“四狼主先别急着长敌人的威风，今天我等就仗着人多了，可速分兵直取郾城，活捉岳飞！”兀术道：“军师言之有理，来人，绕道直取郾城！”遂指挥全军，从另一边向郾城杀去。

岳云一举冲到完木陀赤面前，喝道：“兀那金贼，你先前也威风得够了，可敢一战？”完木陀赤道：“怎么撞着这个煞神？唉，只能咬牙上了。”便抡狼牙棒打来，岳云发狠挥锤狂砸，完木陀赤仅接得两锤，便被打得狼牙棒也断折，头颅稀烂，落马而死。

完木陀泽大惊，正欲逃走，却被张宪截住去路，喝道：“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战？今日让尔等知道岳家军的厉害！”完木陀泽道：“岳家军以步克马，以短击长确实令人佩服，但某家也不是吃素的！”便挥斧向张宪劈来。张宪舞动银枪，直如蟠龙飞舞，完木陀泽攻了两招，便完全被张宪所压，一轮快枪，登时打乱完木陀泽阵脚，乘其混乱之际，一枪直刺完木陀泽要害，完木陀泽哼也没哼一声，便死于马下。

二人一死，连环马更加不成器候，被宋军一轮痛杀，终告全军覆没。但兀术大军杀到，人如潮涌，宋军眼看就要不敌，危急之际，王贵带领援军到来，与郾城接应的人马会合，大举杀来。岳银瓶一马当先，杀到张宪、岳云、张显三人的阵中，岳银瓶道：“张宪，你可安好？”

王贵看见眼前金兵阵势，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道：“呀，金兵如此之盛，怎生是好？”牛皋道：“红脸的，原来近来你做了将军，只长将军肚，不长将军勇了么？”王贵道：“胡说！我岂是怕死？只是敌人重甲严盔，冲杀全无作用，还是先观察观察。”牛皋气得吹须碌眼道：“你？大哥那十万火急，你却推三阻四，怕死你倒早说啊。兄弟也没得做！”

岳飞见援军未有动静，吃惊道：“王贵？为何犹豫不前！敌人徒有其势，我军鼓勇一击，可获全胜！”

诸葛英道：“犹豫不前，贻误军机，按律当斩！”王贵这才挥刀道：“要你来说我么？我王贵出生入死之际，你在哪里？冲便冲吧。”诸葛英气得脸红脸青一阵，心想：“王贵养尊处优之下，变化好大。”王贵便指挥大军向金兵杀去。

两军合一，终于把金兵打得溃退，岳飞喝道：“兀术休走！”兀术道：“岳飞！今番算我服你，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便率领全军撤退。哈迷蚩引一军作为殿后，阻击宋军，双方浴血奋战，互有伤亡，但金兵败势已成，只阻了一会儿，哈迷蚩便也败退，但兀术已经安然，哈迷蚩便不再纠缠，也传令撤退。

岳家军郾城大捷，朝野震动。各地义军纷纷响应。而水深火热中的北方民众箪壶食浆，牵牛挽车相迎。岳飞直捣黄龙的梦想，似乎开始有了实现的可能。

岳飞听到各地勤王军和义军纷纷响应，十分高兴，何元庆也感动得眼泪直流，张宪道：“当年宗泽老元戎‘过河’的呐喊，尤在耳际！今日……末将着实有些激动，竟说不出话来。”

牛皋道：“看你们这点出息，金母猪还在呢！”

诸葛英道：“是啊，金兀术以数十万大军，驻扎于开封府城西南四十五里的朱仙镇，希图再次负隅顽抗，还是不容小视！”

岳飞道：“朱仙镇？本帅当于此处全歼金兵主力！”

回营之后，兀术道：“那岳南蛮真真厉害，能使将官舍身断臂，来骗某家！那曹宁必然也是他说去，害他父子身亡。如今又说陆文龙归宋。‘铁浮铊’一旦成空，枉劳数载功夫，空费钱粮不少。情实可恨！如今怎么处？”

哈迷蚩道：“狼主不必心焦，待臣明日摆下一阵，名为‘金龙绞尾阵’，诱那岳南蛮来打阵，可以擒他。”兀术道：“如此速去整备。” 哈迷蚩道：“狼主，可差人将一封箭书射进宋营，叫岳南蛮暂停一月。待臣摆好阵势，然后开兵擒捉岳南蛮，早定大事。”兀术道：“就依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