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凇沆砀岭南行

李敏效

玉树琼枝严霜凝，苦寒百日始染成。

纵使千红遍山野，差胜雾凇冰雪营。

周四乘小火车到凤县岭南公园看雪。其实无雪可看，地面湿滑只有看不见的隐冰，没有积雪，可看的唯有树上的冰挂。玉树琼枝，高低不同，姿态各异。两年前曾上嘉陵江源头，在大岭西侧看雪，积雪没过脚踝，一片银白世界，满树银花，都是雪落其上，黑枝白雪勾勒。今天看到的却是寒霜凝聚在树枝上的白色松糤 冰晶。不透明，无反光，像松散的白霜包裹其外，却不掉落，树枝作了它的筋骨，它给树枝穿上了衣裳。

雾凇沆砀，冰花弥漫成一片。树木不见叶子，只有银色的枝条伸在空中发抖，低垂的树枝像一兜理不出头绪的白毛线。岭头上的凤县届牌楼隐藏在迷雾背后，只能看见个轮廓，隐约看见拱桥上架设的三间四柱的门楼。牌楼以南全为岭南公园，号称春洗肺，夏避暑，秋赏叶，冬戏雪。现在是冬天，自然是戏雪的时候，可今年还没有下大雪，无雪可戏。

道路两边随时可以顺路踏进深林观赏，可里外没太大差别，还是在路边欣赏便捷。丛丛短树枝如一堆染霜的铁蒺藜，一棵棵杉树如昂头的白凤凰，稀疏的树枝如白色的鹿角，一束束的如拖在脑后的条条长辫子，更粗的如一条条马尾，有的如一条条白流苏，有的露出了枝条，变得瘦骨嶙峋，有的长枝披拂，末枝粘满白霜，如发白的枇杷叶，有的如肥大的白松鼠尾巴，有的如野兽蹲守，棵棵树木显得头重脚轻，大都低下了头，不知是害羞还是怕冷。没有杨柳飘飞时的动态感，是静静地，没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朵状，是均匀细长的，没有昂头挺胸的雄姿，是低眉顺眼的柔和，没有狂躁的呐喊，是静默的沉思。

坚硬的树枝犹如柔弱的芦苇花絮，静态中有随风摇摆之感，如白公鸡的大尾巴。调皮男孩的馒头乱发，有的如扫过雪的大扫帚倒竖。柳树的枝条最有意思，如梳子梳理过的长头发，披在肩上柔顺光滑平展，又给人以飘飞之感，柔长的丝绦变成了根根僵硬的铁丝，远看则如一道从天而降的瀑布，一丛丛的紧挨着挤在一起，如一朵朵盛开的白色拉丝菊花。

望远山则有梨花盛开的韵致，如一片开满花梨园，似乎还能嗅到甜甜的花香。地上枯黄的野草涂上了一抹乳白色，如狼皮褥子，如棕垫子。远山、苍天都变得灰蒙蒙的，唯有嘉陵江源头的水，依然奔流着，似乎还冒着白气，但站在边上，却是彻骨的寒冷。走到豆腐广场，才领会到一点人间烟火的温暖，走进饭馆里，坐在火炉旁就不想离开。

2023年12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