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顺化到会安。车过岘港。视线始终注视着车窗外的碧蓝大海。是被国家地理杂志评定为一生必去的五十个地方之一。却并没有看到任何让我呼吸顿蹙的惊艳。

会安是如丽江一样的古城镇。旅游经济让这里看起来也比越南其它市镇繁荣。有一些特色小店。售卖其它地方不常见的纪念品。

比如灯笼店。各种花色的灯笼串成排摆在门口，即使是白天，看上去也会比其它店铺热闹。

裁缝店。可以为游客定做奥黛。越南女人的国服。只是手长脚长的西方女人穿起奥黛却不见了小家碧玉的窈窕美感。从事这个行当男人多少都有些女气。但是手指玲珑，手艺精湛。

画坊。游客可以看到画师现场作画，技艺虽然无可挑剔，但也似乎只是“唯手熟尔”，叫画匠或许更合适。他们偏好画人的背影。和尚打坐的背影。沙漠行者的背影。头戴斗笠身穿奥黛的越南女人的背影。

古城边一条河流缓慢流淌。水波把倒映的大朵大朵白色流云，挤出了褶。水流不大，彷佛古城的日子，那么细又那么长。

河水的源头耸立着一座古桥。当地人叫它日本桥。但格局更像中国广西的烟雨桥。桥上盖亭，可遮风避雨。还有祭坛，放着水果鲜花供品。房梁正中贴着福报，四个正楷大字，出入平安。

古城中这样东方式样的建筑还有很多。比如祠堂，庙宇，会馆。是古时往来官商兴旺的一个证明。据说郑和太监也曾把会安作为行程中的重要一站。

在河边看到一块牌子。写着，灯塔屋，免费轮渡前往。

一条小船慢慢靠岸。我问船家，那是什么地方？他说，是cafe。

灯塔的意思，一是航程坐标，二是很高的所在。一直喜欢居高下望的辽阔感觉，所以拉着小美欣然前往。

是一幢三层独楼。外墙涂成淡绿的颜色。老板来自荷兰。几年前独自旅行到会安，喜欢上这里的宁静与平和。于是决定留下。灯塔屋是他在河边空地凭空捏造，1、2层是装修考究的餐吧。3层是卧室。

和小美选了楼上可以看见河水和古镇的位置坐下。服务生细声询问我们需要什么。面容谦卑，带着微笑。

小美拿出她的画画本子，开始素描写生。

这是她一路上一直在做的事情。一本黄色的牛皮本子，涂满了各种长长短短的线条。她画墙壁上吸饱鲜血的蚊子。她画街面上一闪而过的摩托车。她画卫生间里的马桶。她画爆眼龇牙叼着烟卷想象中的魔鬼。有的极其写实，有的又极其抽象。她用铅笔或者炭素笔，很少添加颜色。每幅画都有一个别致名称，用她自创的英文字体。

在小美画画的时候，她的世界就与其它一切隔离。专心致志。彷佛被某种力量控制。

她的画随心所欲，到处充满灵性光辉。这也很像她的人，笑也自由，哭也自由。

她运笔极快。局部线条凌乱可是总体却异常干净。好像那画纸上早就有了底稿，她只是把半成品填充完整。当我知道小美从未修习过任何美术课程之后，我明白，这就是所谓天分。

有时她也会在画面旁的空白处记录一些所见所想的零碎文字。

“从河内到顺华的路上，店铺和招牌都用管灯照明，到处都是白色管灯。”

“旅行时爱做奇怪的梦，我们此刻路过了大概发生过洪水的地方。”

“我几乎什么都不能看见，依稀的远处微弱的的发白的光之后，就只愿意抬头看星了。

“我们从顺华到会安了。沿路风景让我不能相信这里是越南。无法形容的色彩与大自然近乎完美的结合。”

“灯塔屋不大，但是我喜欢它对客人的宠爱。这样的小幸福让我在会安一站的最后几个小时里留下了难忘的美丽印象。”

她写下这些子句的时候，一定是笑着。在我看来，小美的笑一直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