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沙沙把三篇“我学会了梯云纵”的打印稿放在我沙发上的时候，自己才惊觉这一次为祸不浅。当时不过是MSN上偶然闲聊时随口道出的一句，居然会衍生出十来页的洋洋万言。仿佛山顶上随手抛下一颗小石子，也没期望会听到潭水的回声，过了十几天后再上了那个山头，却发现一大片惊涛巨浪都头盖脸的罩下，湿了我满身满脸，始知蝴蝶效应诚不我欺。抛砖引玉的活儿不是那么好干的，砖头飕的一下扔出去，吐了吐舌头，侥幸的以为没砸着人，结果却可能被反扔回来的玉给活埋了。于是，老老实实躺在沙发上一一看完。

其实，四、五千字的篇幅在武侠小说来讲只怕极难，首先我确定自己就绝对写不好它。写《隽永刀》与《华年轮》时力求短小，却还是在万字左右的篇幅了。难得的是少康、老扯与寒岭三位同学都完成得挺好。

三文中，论及语感，我最喜欢的是少康小兄弟的一篇，情节不算圆熟，但语句的张力仿佛伸手可触，像能感觉得一个少年心里真实的痛感流露笔端，那是真实的。人世间原有些伤痛、愚昧已沉疴积至不可一治，文章的主题让人颇生同感。只是那一段近乎爱情的段落未免单薄了些。这世上，哪怕仅只一点单纯的喜欢，其实也是丰厚之极的吧？

老扯的以马为自述角度的文章颇为有趣。以“白驹”之章加上落拓风尘之感两种有反差的感觉定位主人公，拉阔了主人公的性格空间。这种写法一直是我极为赞赏的那种。三文之中，论及情感，要数这一篇写得最好，皎皎与主人之间的感情写得极有立体感。

若论起全完的章法完整与叙述的从容，寒岭一篇为最。语感极为亲切，叙事也极为从容。三文之中，此文最近于“成品”。只可惜章法固圆熟，立意表意都太过“平”了一些。文字上虽全脱作文感，可用意处似仍有作文感。寒岭之文，我另见过一篇《太平令》，似较此文更为老道。

命题之文，易伤真切。若要真切，会增章法之难。有些事，取舍自难两全。

评写到这儿，却想起，算是难得当了一回出题的人，可这题目，若是我写，会怎么写呢？

首先想起的却是去年武当一游时，与方白羽杨叛时未寒诸兄在索道候车，那时不知怎么提起了“梯云纵”，当时大家也当笑话说，我还笑道：“我相信梯云纵是可行的，左脚踩右脚——却没说踩谁的右脚”，若是捂着自己被人踩过的右脚来写，似也可敷衍出一篇的。

再就是想到，鲁迅常笑这世上总有人试图拔着自己的头发，好让自己的脚脱离地球——是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人会另有一种反作用力，那就是，用自己的灵魂拚命地踩踏着自己肉体，借着肉体的苦痛来完成一场灵魂的高举飞扬……那样的事，也近于梯云纵吧，或者，这世上正有哪个跛足之人，用丧失掉的左腿拼命踩着残存的右腿，最后，哪一日，他真的飞了起来……

这世上原有两种梯云纵，或惨烈别人，或惨烈自己。这世上，也自有两种人在“背负青天朝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