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一条不宽的街道上，欲赶在一辆车之前横过，一辆长安奔奔却仗着自己窄小，鸣着笛从里道高速超过去，就在我身前掠过。这是我最痛恨的开车行为之一。我恨恨的看着它钻进车流。

想起前天晚饭后散步的惊险遭遇：我横过一条三车道的马路，这不是一个十字路口，而是公园前专门给行人开通的人行横道。明明是人行道上的绿灯，明明是机动车的红灯，明明外车道的两排车都停了，可最靠近人行道这一侧的车道上一辆车从我面前疾驰而过，几乎擦着我的身体。我当时的反应是毫无准备的冲着它高声叫骂：操你妈！大傻逼！！红灯！！！它犹豫了一下，踩了一脚刹车，然后又加速扬长而去。我都已经做了它如果减速就冲上去的准备：我会把司机拖出车，趁他未站直的时候，狠狠在他脸上踢一脚。下颚和上颚的激烈相撞，会导致他满口牙崩碎，然后人会因为上下颚骨的剧烈碰撞震晕过去。没错，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这就是因为他几乎要了我的命，我想给他的报复。我年轻的时候，曾经狠狠的踢过一个人的脸，那是一件我每每想起就充满愧疚的事情，每每念及就想去给人道歉的经历。但在我差一点被那辆车撞飞而破口大骂的一刻，以为自己经过多年修炼而几乎消于无形的戾气，再一次在心头无可遏制的升腾。那一刻，我心里充满了恶的念头...

今年冬天，我曾经发过一个微博，大意是在成都入夜的冬雨里，在一个没有红绿灯的斑马线路口，我们一群人在往来的车流间隙快速通过后，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被困在车流中间。我和一个老人站在路边看着他在几乎毫不减速的过往车辆溅起的水雾中无助张望，束手无策。那一刻，我觉得那些坐在车里，关着车窗，温暖且无淋雨之虞，一心想着快点回家享受爱人和儿女拥抱而奋力踩着油门的司机们，都是畜生！

前一段时间的保钓游行中，我们大声谴责那些对日系车打砸的行径。他们确实该被谴责，该被追究责任。但是，我们站在道德、人性和法律高地上谴责和追捕他们的时候，在他们被归案而额手称庆的同时，我们有没有问过或者反思过，他们的仇恨和戾气是哪里来的？

嗯？哪里来的？

这是一个任何事情，任何现象都不会没来由的世界，所有的报应，都因它从前的业障；所有的结果，都有它过去的由头。当坐在方向盘后面的人，对路上的行人是一种不care的心态；当众多驾车者在雨天路过积水处不思减速溅了路边行人或骑行者一身水而毫无愧疚；当你拨动转向灯示意转弯而后车却狂打双闪并果断加速再向你投以胜利者的目光；当你明明在安全距离以外，跨上斑马线横过马路的时候，远处疾驰而来的车辆毫无减速迹象并双闪禁止你通行时；当另一条车道上的车辆在明明不足的空间内强行插入你的前面；当豪车车主与出租车司机发生擦碰而居高临下的破口大骂甚至拳脚相加；当出租司机在拥挤的街道上不顾别车抗议的笛声而蛇形狂奔；当汽车美容店把操作间扩展到人行道上，当混合了洗涤液的污水未经任何处理流入下水道从而有可能影响这个城市的河水；当饭店把食客的汽车满满塞在饭店门口逼迫行人在机动车道上绕行... 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的仇恨和戾气，就一点一点的沉积和郁结而成了...

直至找到一个发泄口...

在这个底线已经被无数次击穿，残酷如丛林的社会里，我们每个人都是仇恨的制造者和受害者，没有一个人例外，没有一个人可以置身局外。我们都自诩好人，大多数时候，也确实心怀善意，但从我们父母辈就缺失公德教育，这让我们不知道如何该像一个体面的现代人那样行为与待人接物，甚至不知晓最起码的社交礼仪，这使得我们身上，靠近观察时，充满令人不快的细节。

在狭窄的，几乎要并着手肘吃米粉的快餐店里，坐在我对面，几乎头对头的一个男人，在距离墙上斗大的一个禁止吸烟标志不足20厘米的地方，从容的点着了烟。我盯着他看了好久，他回看我，眼神中充满了对我盯视的责备。尼玛！无礼的是我咯？这是一个带着眼镜，年龄比我大了差不多十岁的男人，看在你丫不经一拳的份上，我隐忍不发，憋着气快速扒拉两口，离开了。

憋着气，打开车锁，片腿上车，心里想事，一路骑行，惊见红灯，赶忙刹车，发现自己停在人行道中间，过往行人皆绕行。是的，我在骂别人是傻逼的同时，自己也是傻逼...

回到住处的楼盘，进电梯，虽然是空的，但里面一股浓重的烟味儿。操！

没错，这就是一个死局，你我彼此互为因果，缠腿勾手...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