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 小雅 甫田之什 頍弁》
有頍者弁,实维伊何?
尔酒既旨,尔肴既嘉。
岂伊异人?兄弟匪他。
茑与女萝,施于松柏。
未见君子,忧心奕奕;
既见君子,庶几说怿。
“茑与女萝,施以松柏”。“茑”是寄生,“萝”是松萝。陸玑曰:“茑一名寄生。叶似当芦。子如覆盆子。本草经。桑上寄生。一名寓木。一名宛童。”后来朱熹为《诗经》作传,引用了这一段,又加了几句:“茑一名寄生。叶似当芦。子如覆盆子,赤黑甜美。女萝、兔丝也。”朱熹抄对,说错了。莺是寄生没错,又分桑寄生和槲寄生。但兔丝是豆寄生,不是女萝。
“萝”字的解释,在《康熙字典》里是这样的:《玉篇》女萝托松而生。《诗·小雅》茑与女萝,施于松柏。《传》女萝,兔丝,松萝也。《疏》松萝,自蔓松上生,枝正靑,与兔丝殊异。《韻会》陆佃云:在木为女萝,在草为兔丝。《屈原·离骚》被薜茘兮带女萝。 又《说文》莪也。《尔雅·释草》莪萝《注》今莪蒿也。 又《尔雅·释草》葖芦萉《疏》今谓之萝卜。 又苧萝,山名。見苧字註。
在《诗疏》里,已经指出“松萝,自蔓松上生,枝正靑,与兔丝殊异”,显然古人从这个时候起就已经分清了兔丝和松萝。兔丝应该指的是菟丝,就是《诗经》里“唐”:
《诗经·桑中》
爰采唐矣?沫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菟丝子别名豆寄生,正好和桑寄生、槲寄生是一类。但女萝、松萝,则是另外一种东西。
在植物分类和辨别上,李时珍是超越时代的一位先贤,他的《本草纲目》,是错得最少的一部植物书。在“松萝”这一条下,他是这么说的:
【释名】女萝(《别录》)、松上寄生。
时珍曰∶名义未详。
【集解】《别录》曰∶松萝生熊耳山谷松树上。五月采,阴干。
弘景曰∶东山甚多。生杂树上,而以松上者为真。《诗》云∶茑与女萝,施于松上。茑是寄生,以桑上者为真,不用松上者,互有异同尔。
时珍曰∶按∶毛苌《诗注》云∶女萝,菟丝也。《吴普本草》∶菟丝一名松萝。陶弘景谓茑是桑上寄生,松萝是松上寄生。陆佃《埤雅》言∶茑是松、柏上寄生,女萝是松上浮蔓。
又言∶在木为女萝,在草为菟丝。郑樵《通志》言∶寄生有二种∶大曰茑,小曰女萝。陆机《诗疏》言∶菟丝蔓生草上,黄赤如金,非松萝也。松萝蔓延松上生枝正青,与菟丝殊异。
罗愿《尔雅翼》云∶女萝色青而细长,无杂蔓。故《山鬼》云∶“被薜荔兮带女萝”,谓青长如带也。菟丝黄赤不相类。然二者皆附木而生,有时相结。
故《古乐府》云∶南山幂幂菟丝花,北陵青青女萝树。由来花叶同一根,今日枝条分两处。
《唐乐府》云∶菟丝故无情,随风任颠倒。谁使女萝枝,而来强萦抱。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
据此诸说,则女萝之为松上蔓,当以二陆、罗氏之说为的。其曰菟丝者,误矣。
松萝是个说不清的东西,无根无枝,寄生松上。春荣秋枯,来去无踪。似草非草,似菌非菌,所以《中国植物志》里,居然就没有收录松萝。但在植物分类学里,仍然有它的芳名:松萝科、松萝属、松萝(女萝、接筋草)。实在不知道它是什么,就单给它立个科:松萝科。基本上划归在地衣类。
而地衣是什么呢?地衣(lichen)是真菌和光合生物之间稳定而又互利的联合体,真菌是主要成员。另一种定义把地衣看作是一类专化性的特殊真菌,在菌丝的包围下,与以水为还原剂的低等光合生物共生,并不同程度地形成多种特殊的原始生物体。传统定义把地衣看作是真菌与藻类共生的特殊低等植物。1867年,德国植物学家施文德纳作出了地衣是由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共生的结论。在这以前,地衣一直被误认为是一类特殊而单一的绿色植物。全世界已描述的地衣有500多属,26000多种。从两极至赤道,由高山到平原,从森林到荒漠,到处都有地衣生长。
——松萝就是真菌一类的原始生物体。
这东西太有趣了,我一直想把《花镜》里这一篇录了,但没有照片,徒呼奈何。这次在康定和九寨沟都拍到松萝,其中又以康定的又多又好看,十分得意,一定要先写这篇。
要说松萝,以前我还真见过,花鸟市场就有卖的,用麻袋装,卖价是多少钱一斤。价钱真不贵,买来做什么呢?养兰花。兰花是娇嫩的植物,要极端透气、要保湿、要干燥。又要保湿又要干燥,要求确实很高。好在世间有松萝一物,天生就像是为兰花而生的,扯一把晒干的松萝裹在兰花的根上,就可以起到保湿干燥的效果,长途运输也经受得起,摆在地摊上任人翻拣,也挨得住。买了回家,连着松萝一起放进高腰身有侧孔的专用兰花盆里,浇上水就可以了,没有山泥也不要紧。既不用担心浇多了烂根,也不用担心浇少了会干死。这晒干的松萝就有这么好用。



寄生在山梅花上的松萝:


这个壮观了,像瀑布一样挂下来的松萝:

这个贴干而生,颜色带点冷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