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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南在南方
1
那一天是5月31日,世界杯的揭幕战,法国队对塞内加尔队。我早早地去了泥人酒吧。我一直喜欢去这个酒吧,更多的时候不是去喝咖啡,是去唱歌。唱一些老歌,像《怀念战友》,像《我们走在大路上》,许多人就沉浸在一些旧旧的情绪里,就像把大豆放在水里,看着看着就发了芽。酒吧的主人叫桑,一个喜欢爱尔兰音乐的年轻人,据说他的父亲很有钱,给了他开了这家酒吧,让他自生自灭。
桑的酒吧不大,只有三十个座位,可在这条街却很有名,最有名的是酒吧只容客29位,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桑并不常常坐下来。所以想去泥人酒吧的人得订座。当然为桑打下招牌是他自己,他是个很好的调酒师。
我来桑的酒吧唱歌纯属意外,之前我从来没有想着当歌女,因为我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也不缺钱花,缺钱花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妹妹已经很健康了。我是慕名而来的,当然得留意了一下桑。
桑忧郁的眼睛让我一下就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并且烙印一样地抓住了我的眼睛。和平常的晚上一样,桑照例要唱歌的。那天晚上他唱的是《怀念战友》,在唱之前,他说,在场的谁会唱的话,来和他一起唱。在那一刹那,我走上台去,因为我会唱,因为是和桑一起唱。
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家乡/当我离开她的时候/好像那哈密瓜断了瓜秧/白扬树下住着我可爱的姑娘/当我和她分别后/好像那都它儿挂在墙上/瓜秧断了哈密瓜依然香甜/琴师回来都它儿还会再响/当我永远了战友的时候/好像那雪崩飞滚万丈/啊亲爱的战友/我再也不能见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啊亲爱的战友/你再也不能听我弹琴把歌唱
桑说,我想请你到这里唱歌。不等我说话,他接着说,我想你会同意的。再一次不等我说话,他说,就算是为朋友帮忙。本来我来说等我想一想再说的,可我只有点头只能点头。
桑笑了,孩子一般地笑了。
自从来唱歌之后我不再坐下来喝咖啡,唱完之后就走。从某一天开始,桑的酒吧只容客29位,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有问他。那时我正在挽救一场恋爱。我回天无力。
世界杯马上要开始了,从电视上就能感觉到气氛,什么商品都在为世界杯加油。那天桑说,他想买个投影。他看着我说,到时候你来这里看世界杯。他也不问我是不是球迷,他就这样说,并且说得很坚定。
他说,你最喜欢那个队,我说,巴西。
我说,你最喜欢那个队?他说,法国。
我说看了法国队与韩国队的热身赛。然后我坚定说,齐达内受伤了,法国队完了。
他不同意我的说法,没有齐达内法国队照样行,他们个个都是高手。他特别提到了门将巴特兹,说他的蜘蛛手式防守是法国最好的防线。
我说,可是没有齐达内,法国队就像一个人的腰断了,血脉就不畅了。
桑说,法国队会证明给你看的。
5月31日的夜晚不属于法国。
比赛已经结束,桑还是一言不发。直到酒吧里人陆续离去,他还沉浸在法国队的失败中。我对他说,法国还是机会,还有两场球。
他看着我,眼里一下就有了很多深情的东西,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一个空位子?我摇了摇头,他说,那是给你的位子?我一直想着你能坐下来喝一杯咖啡。
他站在我的面前,他目光让我很留恋,可是我得走了。夜已深,深如陷阱。
2
早上,在酒吧的附近,接到桑的电话,桑说儿童节快乐,才发现是儿童节了,虽说那个年代离我远去了,但还是喜欢他说这样的话。他说,他想让我早一点来,他说他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他发现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我说。我故意说,我正要去见一个朋友,不知道会不会有时间。听得出来,他有点失落,但是他马上调整过来了。他说,我要你先到我这里来。我说,凭什么呀?我已经推开了酒吧的门。他扔掉电话跑了过来,样子像是要拥抱。可是他在我面前30厘米远的地方突然收住了脚,不停在搓着手,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们相对而坐,中间是一张茶几,隔着咖啡的香气。
这时,我突然想给他讲讲丫的故事。
丫是我大学里最好的室友,如果穿高跟鞋的话,她比我高一点,和我一样一头黑黑的头发。我就这样开始讲。
丫的故乡在遥远的西北,她上大学那年,妹妹正上高一。她和妹妹有个约定,那就是三年之后,姐妹俩上一同所大学。丫想着她毕业了就可以供妹妹了,丫上大学了是自己供自己。她两年寒暑假都没有回家,她打工赚学费。
事情发生在妹妹高三上学期,学校组织学生去医院体检。丫的妹妹突然被确诊为风湿性心脏病,医生说只要换一个心脏膜瓣就没什么事了。手续费用要8万块,这些钱对一个农民家庭来说数目太大了,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最后还是没办法,总不能眼看着花朵一样的姑娘就这样去了。丫的父母知道丫也没办法,可他们还是给丫写了信。
丫看到父母的信就哭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而我们谁也帮不了她,我们的条件也不好。丫说要在报上登启事说,谁要是救了她妹妹,等她毕业了就嫁他,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他不重婚就行。以前有人已经要报纸这样干过。
记者很快就将她的心思写成一篇文章登了出来,文章写得很动人,当然也引起反响。于是就有一些人给她捐款,每个人都生活得不易,对于人们的关心,丫心存感激。可这些捐款也不能解决问题。
丫差不多快要绝望了,因为马上就是暑假了。丫准备回家去最后看看妹妹。这时,一个男人打来了电话,说他愿意资助丫。他只有一个要求,他让她直接去拿钱。这也许是一个陷阱,也许是骗局,可丫还是决定去,她心里只有妹妹。我陪着丫坐火车去南方。
当然我没有和丫住在一起,住在她的隔壁。丫在她的房子里等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晚上来的,将要有某一种事情发生,可丫天真地想也许那个男人把钱给了之后,然后马上就离开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那个男人并没有出来。后来她的门上却挂一个请勿打扰的牌子,房子里的灯也熄了。
第二天早上那个男人走了之后,丫凄凄地笑了一下,她说,她得回家了,妹妹总算有救了。
故事讲完了,桑看着我,突然一拳砸在茶几上,咖啡杯子落在地上四分五裂。他骂一句很粗鲁的话,大意是为富不仁的人都不是人养的。
桑说,我没有看到这张报纸。他停了下来想了一下说,不过,那时我的酒吧刚刚开业,也没有8万块钱的。
桑说,丫的妹妹治好了没有?
我说,治好了,第二年真的考上了我们那所大学。那时丫已经毕业了工作了。
桑说,要是丫来这这里,我要给她调最好喝的酒。桑说,你是怎么知道丫去南方的事情?
我说,你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