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特别旅程

                                        2022．10．3—6．

      终于结束了几个月在京的工作，可以像往年一样出去旅游一趟了。老公是个车迷，几十年的驾龄，开汽车得心应手，什么道路都能应付。我们自驾游多年，每次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个多月，算下来行程也得有几万公里了。云贵川、江浙沪、闽粤桂、东三省、新疆……稻城、墨脱、天眼、梯田、土楼……北到漠河、西到帕米尔高原，到处都留下了我们的车迹。

疫情开始后的2020年游了甘南和额济纳，2021年游了西藏和川湘诸地，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了。但是谁知疫情进入第三年之际却经历了一次特殊的旅程。我们本来是计划花近一个月的时间，不去那些有名的景点，去一些比较偏远的地方玩，因为注意到青海的疫情不严重，就想去青海的几个地方，看看贵德的森林公园或是更远些的三江源，参观一些寺院、唐卡什么的，然后从川西回到川东，再回江苏看望亲属，然后回石。没想到花了4天的时间，行程3000多公里，花了近2500元汽油费，却只吃了40元钱的饭馆，住了206元的店，就回到了自己的家。其中甘苦，一吐为快。

10月3日是石家庄全员核酸检测日，清晨偏偏下起了小雨，检测改在了地下车库。早上7点多，老公成为第一位被检测对象。做完检测，一身轻松，开车出发，车出小区时我看了一下手表，7：37。

一路下雨，时大时小，时间早，又是过节，车不多。从鹿泉上高速，大地上的庄稼还没有完全收获，有黄有绿，大部分是玉米，满心喜悦。怕老公起早犯睏，不断说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山西的面食有名，有一次在服务区要了一份饺子，好吃量大，两顿都没吃完,谁知现在是不是还可以找到那家馆子？正想着，就进了临汾服务区，这时候雨已经停了。这是我们第三次进这个服务区了，轻车熟路。可是现在进服务区的综合服务厅，需要“场所码”。这种码我们扫不进去，想到电视里说核酸检测全国各地互相承认，就亮出河北的健康码，向把门的“大白”挥一下手机，没有人阻拦，我们也就是进去方便一下，打杯热水的事儿，没几分钟就完成了。此时，服务区的核酸采集点有几个人在叽咕些什么，我们也没太在意，像往常一样，吃了两个自带的西红柿，便开车离开了。

过壶口，进陕西，路上小车不多，大车往往被超过，路况不错。不久，老公开始嘀咕，怎么没有服务区呀，得加油了。我挪揄道：“看来下次我还要提醒你早点加油啦。”

我们的目标是今天过到甘肃，免得人家又要你下载陕西的码，所以必须加油。可前面一个服务区又不开放，只好再坚持一下。终于我们前面的大车集体进入一个服务区，把个若大的服务区塞得满满的，有加汽的，有加油的，小车只占一成。我们很快加好油，继续赶路。

想到会宁服务区吃饭，这个地名听说过，好像与红军会师有关。无奈到了地方又吃了个闭门羹。人家正在进行提升改造，远远地可以看到一面粉红色花岗岩雕的红军旗帜，矗立在那里，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只好停在这个服务区的出口处吃中午饭：自带的面包和熟肉。

还好，越向西行太阳落山越晚，几乎与石家庄相差一个时区，终于在天完全黑之前到达庆阳，这是进入甘肃省后最近的一个地级市。入市口防疫工作很严格，一群穿防护服的小伙子帮我们登记了各种信息之后，获得了一个什么码，走到核酸采样窗口前，又被要求扫一个什么码，再输入一遍所有的个人信息，终于完成采样。

这样的城市一般来讲“地名”加“宾馆”二字应该是最好的住处，果然，庆阳宾馆206元/天，没有犹豫，直接去，因为老公太累了。进院门要求出示健康码和行程码。宾馆的餐厅已经下班了，按门卫的指点找到一间小吃街上的面馆，我要了7元一小份的热干面，老公要了有汤的酸菜肉丝面，还喝了免费的汤，花现金17元。

宾馆的标间很标准，送矿泉水，两包免费咖啡还有袋泡茶。洗手间设施齐全，整体浴室，地巾防滑，洗澡水也很热。开电视不像有些宾馆那么复杂，床很舒服，枕头高度刚刚好，一切正常。

第二天一大早，两碗浓豆浆三根油条，10元钱就解决了早餐。又是7：37出发。路上，路过好几个服务区都关闭，不知何时才能加上油。

终于到了一个叫“马场垣”的服务区，原来这是甘肃与青海的交界处，这个服务区在青海省境内。前面的车行驰缓慢，又要扫一个什么小程序建立青海的一个什么码，然后分无异常和有异常两队加油，不许下车，用微信无接触付款。所有的加油员和工作人员一律穿防护服。车多，堵得厉害，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我们是“无异常”一队，还是比较快地通过了这个多事的服务区。

老公说，在到达贵德之前，有个地方叫乐都，那附近有个明代的寺院，然后还可以去看一个专门画唐卡的村庄。既然路过，就去看看吧。于是我们在乐都出口停车，又有人要求扫码，后来我们才知道可能是“场所码”，也就是说你到过那个地方。

有防疫员说，你们还是不进城的好，因为有几个酒店都接受了隔离从西藏来青海人员的任务，现在要求严格防控。他还说到了西宁也不允许进城，你们还是原路返回的好。

正犹豫间，看到有个核酸检测点，一问是单人单管的，而且还要扫码收费。我觉得还是谨慎点儿，再说我们的核酸不过期，昨晚进甘还采了样呢，就说算了吧。

没听人家劝，想看看西宁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让进城就直接去贵德吧。于是继续向西走。西宁东收费站处，仍然是汽车排队。走到跟前，防疫员告诉我们西宁不许进，湟中（塔尔寺所在地）也不能进，问我们去哪儿，我们忙说，我们不去西宁，我们去贵德。于是他麻利地把我们的四个车门用纸条贴上，放行。我们顺利开到了高速的西宁西出口，这里倒是放行，不像一路上那样。其实，所有通市区的路全是封闭的。

终于来到贵德的卡口，一群身着白衣的防疫人员上来，把急着要上厕所的我堵在车上，喊：“不许下车！”

“我要上厕所也不行吗？”

“他们不会让你进厕所的。”

“那我们怎么办？”

“找个路边解决吧。”

“那我们做核酸可以吧？”

“那可以。”

我们出示了身份证，报了手机号，做了核酸。我趁机拿出水壶，到服务站要水，要求上厕所。防疫员让我扫码，码扫出来又要验证码。由于饥饿和憋尿我的手直发抖，验证码输入错误，人家就不让上厕所，只好跑到路边树林里解决。他们的屋子里有两个保温桶，一个贴着绿色纸，写着“低风险区人员使用”，另一个贴着红纸，写着“中风险地区人员使用”。一位女防疫员用消毒液洗手后拿了我们的两个杯子接了水。对于我们一直没有来得及吃晚饭的人来说，算是一些安慰吧。

防疫员还在催我们上车，说我们没有提前报备，也没有接待对象，不能进贵德，国家森林公园也不能进。我们再三要求安排个住宿的地方，也不被允许。后来有位年龄大些的防疫员看我老公年纪大，又开了那么远的车，答应试试看。我们正要谢谢他，这时一位年富力强的领导模样的干部过来了，给我们上了一课。

他说：“你们这些老同志真是不懂政治，现在是什么时候啊，还出来到处转悠，疫情严重，快开‘二十大’了，我们都坚守40多天了，你们绝对不能在我们这儿下车。”

老公说：“如果不行我们就去前面的久治。”

他说：“行，那就给你们把车门贴死，不许在我们境内下车，去久治吧。你们若下车就是破坏我们防疫。”

我明白了，到了久治那地方也不会让我们下车的，他们要的是二十大之前不出疫情，宁可不要这点儿旅游收入。政治任务是第一位的。

“你们想好了吗？给你们贴上吗？”

我赶快说：“我们回去，不往前走了。”我想，他们肯定是统一开过会的，二十大之前不能出事，走到哪儿也不会让外地人落地的，傻子才会用自己的头去碰那块政治的大石头。

“那我们开车护送你们离开。”其实就像是押送。让我们朝前面的灯光处走。

那里是湟中区的卡口，登记了身份证，收了行车证，又将四个车门贴死，排在回西宁方向的车队后面，等待护送的警车。

等待了近一个小时后，车队才开回了西宁市西收费站。一些大车停在路边准备就地休息，我们怎么办？老公说，再往回开一阵儿吧。于是我们往高速的西宁市东收费站开，往西进的车还在排队，我们出东口没人管。路边停有一些修路的车，我们想停在它们队伍里，可总觉得不安全。前面有个很亮的“壳牌”灯标，原来是个服务区。我们进去了，老公给车加了油，看到有些车在这里停放，想必也要在这儿过夜，只好在这儿将就了。

好在服务区的值班员比较好说话，我扫了他的“场所码”，进去上厕所，还接了水，这才开始吃晚饭，此时已经11点多了。晚饭后，我们就在车里睡下了，幸好我们带的衣服多，天气也不是十分冷。我们不敢去旅店，因为去酒店要下高速。而我们被劝返时曾被告知，只要不下高速就没问题，否则就地隔离七天。看来这高速公路是我们这些流动人员的救星呢，如果没有高速公路，我们将何去何从？

然而，就在我们第二天要进甘肃某个服务区上厕所时，却发现所扫的“场所码”变成了黄码，被要求去综合服务区外面的一个移动厕所解决问题，这样一来我们的开水和饭食就没有来源了。我们去做核酸，人家让扫码，一扫就又是红码了，不但不给做，还记下了车号。

为什么“行程码”和河北的“健康码”还是绿码的情况下“场所码”会变色呢？是扫昨晚那个服务区码的原因吗？我们没有接触什么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只能吃自带的食物，和早晨带上车的水，上临时厕所，或在高速上的紧急停车区用车门挡着撒尿，有点狼狈。只要不出甘肃，这就是常态了。实在是想不通！

幸好在出甘肃前的一个小服务区里，我发现他们广播的是“出示健康码”，我决定试一试。我打开“河北健康码”，上面显示是绿码，24小时核酸检测是阴性，我大着胆子向守门员出示了一下，她允许我进了服务厅，不过只上了厕所，打了水，那里并没有卖饭食的摊位。

继续往前走，不料前面出了车祸，耽误了将近两个小时，借此时间，我向万达社区防疫值班电话做了报备，并记下了值班员的姓氏。

看来，我们一定要快些逃离甘肃，为此老公使出浑身解数，冒着时不时袭来的小雨，不惧艰险，奋力前行。穿过无数的隧道，雨停了雾又来了，天阴沉沉的没个好脸色，几经反复，终于还是在到达陕西前露出了蓝天。5日晚上8点左右，我们到达了陕西境内的第一个服务区——张村驿服务区。

此时的服务区已经没什么人，值班的小伙子让登录陕西一码通，老公直喊字小看不清，登录不上。小伙子见我们是河北的车牌，就说出示你们河北的“健康码”也行。于是我们出示了仍在24小时有效期内的“河北健康码”，得到了上厕所和喝开水的权利。这里也没有卖饭的，但可以泡面。今天比昨天歇的早多了，我们翻箱倒柜地把厚衣服都穿上，吃饱喝好，把车内的临时床铺搞好，9点钟前就躺下休息了。我穿着毛衣毛裤还有呢外套，盖着自己的羽绒服，用老公的围巾遮着眼睛，睡下了，有“运动”中当工人的经历，我们可以渡过任何难关。

第二天一早，还是吃方便面，不过觉得还不难吃。7点左右就又上了高速。当中午来到山西著名的平遥，这个服务区非常之大，我们仍然不被允许进入综合服务区，主要还是没有山西的一种什么码，要搞出来这种码很复杂，而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又会被搞成什么颜色的码，我们只使用这一次，不值得搞了，还是上了临时厕所，看到上这种临时厕所的人还不少，可能都是些没有当地什么码的，也不怕在临时厕所里会感染“新冠”的人吧。好在厕所里有洗手水，厕所门口还有手消毒液，虽然已经被稀释过了。

用自带的消毒液洗了手，勉强吃了一点东西，反正快到家了，回去再吃吧。天气比前几天都好，只是路上老公有些犯睏，可不要前功尽弃啊，我们主动休息了两次。

快到石家庄时，有个岔路口的牌子让我费解。一边写着“石家庄南”，一边写着“井陉”，就是没有“石家庄市区”的字样。老公坚定地走了“井陉”这一边。走了没两公里，居然出现了“井陉”的牌子，上面还用红色的胶条打了叉。又走了一段时间，才出现了“鹿泉”的字样，再向前行才出现了一块“鹿泉、石家庄市区（新华路）”的牌子，幸好是庄里人，否则可能会走错。

下了高速，因为是本地车牌，没人阻拦。防疫的小伙子问，你们是北京身份证，到鹿泉干什么？我们回答因为孩子在京，所以身份证是北京的，但人是石家庄的，现在是回家。

做落地检，核酸和抗原都做。等了两分钟抗原结果就出来了，是阴性。我心里说，那是肯定的。至此，我们可以安全的回家了。结果是，隔离3+4，无法去广场唱歌，无法和老友见面，无法给朋友送书，无法与弟弟一起吃饭，无法……

晚些时候再见吧，反正我们还有时间，请大家理解。

四天里只拍了三张照片，一张黄河大桥，一张西方天空的云，还有一张封车门的纸条。

这真是一段难忘的、特别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