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武威扬 • 咏春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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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张彻远赴台湾组建长弓公司,一口气连拍几部功夫片。其中一部叫《洪拳与咏春》,戏中“特别介绍”两大反派,其中一个叫梁家仁,因身体健硕相貌硬朗,被张彻相中签约,不断在《少林五祖》、《马哥波罗》、《方世玉与胡惠乾》一系列功夫片饰演反派人物。作为一个已被定性的特型演员,如无意外,梁家仁将是一辈子做配角反派的命。但万事无绝对,仅仅四年之后,梁家仁就被洪金宝挖掘,担正《赞先生与找钱华》,成功转型为一代宗师,日后更在TVB剧集《天龙八部》中饰大侠乔峰,以及主演袁家班的《霍元甲》。
梁家仁总算与咏春拳有缘,第一部演出的电影是《洪拳与咏春》,第一部当主角是在《赞先生与找钱华》中演咏春宗师梁赞,最近一次精彩的演出则是在TVB剧集《佛山赞先生》演梁赞的师傅梁二娣。只不过,《洪拳与咏春》纵然有唐佳、刘家良二位师傅任武术指导,但对咏春拳的表现有限。直到1978年洪拳(刘家良《洪熙官》为代表)及象形拳法(成龙《蛇形刁手》为代表)风行之际,洪金宝有意突破,找来咏春名家黎应就演示咏春拳法——看罢击掌赞曰:“果然可造之拳”!遂搜集咏春拳史,拍成《赞先生与找钱华》。
顾名思义,《赞先生与找钱华》即两位清末咏春名家,先生梁赞为师,找钱华为徒。其实说起咏春拳渊源,最早可上溯到与洪拳师祖至善同辈的五枚师太。相传五枚师太创下此拳,徒弟严咏春学之又有新得,遂以咏春命名。严咏春后来传于丈夫梁博俦;梁博俦传于黄华宝与梁二娣;黄梁二人合传于梁赞;梁赞传于长子梁璧及徒弟陈华顺(即找钱华),梁陈二人又合传于叶问。咏春拳注重近体实战,讲究动作简洁,以快攻为主,不似长桥大马的洪拳和招式缭乱的象形拳法那样适合银幕表现,但洪金宝就看出咏春的实战特性,以现代技击原理解读咏春拳法,同时结合套路美感,将《赞先生与找钱华》拍得别具一格,在当时大受欢迎。
对于洪金宝而言,拍《赞先生与找钱华》除了功夫设计的新意,还在于提携新人。梁家仁由大反派改演宗师梁赞,难度不可谓不高,还好他颇有悟性,又有老年造型加分,正好借此一炮转型。相比之下,饰“找钱华”的卡萨伐虽然腿功一流,但毫无演技,也就未能脱颖而出,最后只能打道回老家韩国了。
至1981年,洪金宝再拍咏春题材,这回讲述梁赞师傅的少年故事,名曰《败家仔》,同样提携家班兄弟领衔主演。已经崭露头角的师弟元彪饰少年梁赞,包揽当时港片配乐的好友陈勋奇被训练演功夫大Boss,做惯武师的林正英被“三毛”鼓励剃眉演出梨园旦角梁二娣,洪金宝自己则饰演搞笑师傅黄华宝,四人表现尽皆出彩——但最出彩的还是《败家仔》的主题。当时功夫片泛滥,故事大同小异,无非报仇比武,刘家良有感于此便拍了一部《武馆》(1981),宣扬比武应点到即止、以武会友。而洪金宝于同年执导的《败家仔》却似有意回应,指出所谓武学切磋其实害人不浅,真正交起手来哪容留有余地,只会你死我活,点到即止说说容易,做就难比登天!
值得注意的是,刘家良的《武馆》正是以洪拳宗师少年黄飞鸿的武德修炼为故事,洪金宝的《败家仔》则是以咏春名家少年梁赞的成长历程为题材。两部影片对比武的不同理解未必代表洪拳与咏春的区别,但有关咏春的电影数量远不及洪拳却是不争的事实,须知光“黄飞鸿”就拍了上百部,“洪熙官”也是不计其数,而银幕上以咏春高手为主角的故事,一度只有洪金宝《赞先生与找钱华》和《败家仔》两部“梁赞传奇”。原因不难解释:“咏春与一般南少林拳术不同,因它需要通过长期黐手之练习,而黐手之最佳练法,须由个别教授,故未容多教,故此当年收费颇昂,遂未为一般阶层人仕所能负担,而能学者,多为贵家公子而已,当时有‘少爷拳’之称号。”
正因如此,咏春拳法一直未能广为流传,及至上世纪50年代叶问到港广收门徒,才令咏春开枝散叶,迄今习练者超过200万人!叶问本人受过高等教育(曾就读于香港圣士提反学院),虽有年轻时在佛山击败北派武师金山找,义辞日军武术教练职衔;年老时在港夜间力挫两劫匪诸多传奇事迹,但他为人含蓄,性格高傲,生前授拳多以意会,甚少言传,一度被人讽刺“误人子弟”,并说他有“四不教”(无钱的不教,因为学不起;有钱的不教,因为他希望多敛一点钱财;聪明的不教,因为怕他学得太快了;愚笨的不教,因为反正也好不到那里去)。直到叶问1972年去世前后,门下黄淳梁、李小龙、梁挺等十大弟子相继声名远震,这才一洗冤名。
叶问生前低调,一代宗师竟因李小龙之故为人所知。咏春拳也一直受影视冷遇,直到近年始有改观,先是TVB开拍剧集《佛山赞师傅》,请回中年元彪再演青年梁赞;之后元彪又在寰宇投拍的电视剧《咏春》中饰老年梁赞,洪金宝继续饰黄华宝,谢霆锋则饰梁赞之子梁璧(叶问师傅)。至于最近,就是甄子丹主演的《叶问》即将公映。
说起来,甄子丹与咏春及叶问也算有缘,15年前,甄子丹主演的亚视剧集《洪熙官》就错点鸳鸯谱,让他饰演的洪熙官娶了严咏春为妻。几乎同时,甄子丹又在辅助师傅袁和平动作指导的电影《咏春》中饰演咏春的真正老公梁博俦。但对于这部影片,甄子丹并不满意,倒不是因为不甘做杨紫琼的绿叶,而是《咏春》与之前袁和平设计的《黄飞鸿》一样,都是大打北派功夫,徒取咏春其形,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
10年前,刘镇伟与好友元奎、黎大炜合组“影艺创库”,开出连串拍摄计划,其中一部就是《叶问》,并邀请甄子丹演出,甚至付了定金。只可惜,“影艺创库”创业艰难,《叶问》开拍无期,甄子丹与刘镇伟的缘分也只是在《黑玫瑰义结金兰》客串一场了事。刘镇伟虽然没拍成《叶问》,死党王家卫却有意继续,10年后一直准备演叶问的梁朝伟踢爆,墨镜版的《叶问》剧本正是当年与刘镇伟共同构思的产物,情形据说与二人之前联手创作《阿飞正传》相仿:刘镇伟写了剧本,最后发现王家卫没怎么用,觉得浪费可惜,就自己化名刘宇鸣执导开拍,即《天长地久》。只不过,刘镇伟这回有无机会再拍另一个版本的《叶问》呢?
10年后,甄子丹还是得到了演出《叶问》的机会,但期间遭遇的一些麻烦却让他感到无聊。譬如甄子丹说当年刘镇伟曾找他演叶问,就被许多记者自作聪明(王家卫与刘镇伟不是最佳损友么?俩人不是合组过泽东嘛)写成王家卫找他;譬如黄百鸣一度将影片改名为《一代宗师:叶问》,正好与王家卫那部仍在筹划阶段的“叶问”电影重名;这两件事后来都引发了双方的隔空口角,所幸无聊最终化为无形,没伤同行的和气。
如今,王家卫、梁朝伟继续筹备,黄百鸣、甄子丹则待公映。无论如何,洪熙官、方世玉、黄飞鸿、霍元甲之后,总算轮到叶问扬眉吐气。
《叶问》能否续写《黄飞鸿》百集神话?这并不重要。作为功夫片影迷,我最关心的反而是回归传统的功夫片能否打败电脑特效。泰国《拳霸》已经孤身上路,当年的带头大哥又怎能落于人后?特效再炫目,又怎能代替血肉之躯、真打冲击?其实,我们只要一席之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