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有一句俗话：只要在江湖上行走，总会聚头的。

    据说，一个叫贾章可的年轻人并不怎么相信。因为他以为他已看透江湖：江湖无非就是占地盘，抢生意罢了。如果我无门无派没有地盘没有野心，谁会动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不到30岁，初入江湖，以一招《小武》名动江湖。没有什么人在意江湖上多了一号人物，就像没有人会在意江湖上少了一号人物一样。

    我在江湖上，但你看不到我。

    我在江湖上，但我看不到我。

    贾章可如同一个诗人一般飘走在江湖，总是有人听说起他的剑法，但没有人见到过他。

    贾章可很享受这种感觉，因为他忽然明白，这种感觉以后或许不会再有了。

二

    多年以后，一个冬天。

    据说，这个冬天很冷。据说，当天气冷的时候，人会感到很孤独。

    张亿某感到非常孤独，因为他找不到可以对决的对手。他成名已久，在江湖上的地位早已没人撼得动。

    他今年新创的一招《满城尽带黄金甲》华丽凶猛，剑气满城，人们争相目睹，似乎错过这惊天一剑，就如同错过了一个垂手可得的女人一样遗憾。

    他要当众表演这招《满城尽带黄金甲》，为了这次惊天一招的成功，他和二当家张维评在这一招里添了群奶式、破城式、菊花式等杀着，并且依靠众弟兄的声势成功阻击张之亮的《墨攻》于前，喝退刘伟强的《伤城》于后，一时冠盖京华、斯人憔悴。

    张亿某饮了一杯1982年的红酒，寂寞的说：这个冬天很冷。

    张维评笑道：每当我们出手时，天气总是这么冷。

    张亿某突然感到一阵杀气逼来，转过头对张维评说：有高手。

    张维评笑道：小谋，你醉了。

三

    12月14日，《满城尽带黄金甲》惊天一击震动江湖，群雄尽骇。

    这一天，传出了贾章可的最新剑法《三峡好人》亮相江湖的消息。几乎没有人对贾章可感兴趣，虽然他的这招《三峡好人》之前在威尼斯门墙受到关注，并得到了每年一度的威尼斯门墙金狮印。

    许多人对威尼斯门墙和金狮印并不感兴趣，他们认为这只是一些偏执的方外人士对各种剑法的一种片面理解而已。他们并不懂得剑法的实战，只是一群疯狂的剑意爱好者而已。

    没有实战的剑法，就像不能兑现的支票一样，只是个美丽的谎言。

    据说，面对全城皆俱的《满城尽带黄金甲》，贾章可不得不说道：在崇拜黄金的时代，谁会关心好人？

四

    贾章可忽然感受到了江湖，他忽然发现他已经不是当初只求一战成名的年轻人，他忽然希望能够拥有万众披靡的感觉。

    这一年，贾章可35岁，他已经希望在这个江湖中分得一杯羹，尽管他装作并不在乎的样子，但去年他的那一式《世界》已经出卖了他。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他的鼻尖已经嗅到了《满城尽带黄金甲》逼人的气息，他已经没有了年少时那种沉心练剑的心情。

    贾章可一怒拔剑。

    但周围全是《满城尽带黄金甲》霸气的招式，群奶式、破城式、菊花式一拨接一拨的上演，《三峡好人》没有耀眼的招式，只有像浮萍一样的漂泊，只有像微风一样的荡漾。

    贾章可只有幽怨的眼神和残存的傲意，只有自小磨练出的丝丝不屑。

五

    据说，在江湖上混，除了求财之外，还要争面子。尽管现在张亿某已经有了雷打不动的江湖地位，但他心里清楚，他当年也是在威尼斯门墙和柏林门墙等地方成名的，他依然珍藏着当初得到的金狮印和银熊印，尽管这些现在已经变成柜子里尘灰的聚集地。

    当贾章可凭着金狮印的《三峡好人》以拉登式的手法危及到他的面子时，他有些不高兴。因为一些好事者已经开口说他的这招《满城尽带黄金甲》只有华丽杀着，没有轻逸剑意。而贾章可更是一阵见血的暗示面对张亿某的江湖地位，人们已经失去了对剑法的判断力。

    二当家张维评十分清楚明白了解知道洞悉这一切，他知道，他是时候出手了。

    一个常年混迹江湖人，如果不清楚什么时候应该出手，那么，他就白混江湖了。

    张维评自然没有白混江湖，他吃的盐往往比别人喝的水还多，所以，他出手了。

    居高临下的姿势，舍我其谁的气魄，张维评淡然说道：贾章可？今年拿了金狮印？笑话，我们大当家又不是没有去过威尼斯门墙，又不是没有拿过金狮印。我们拿金狮印拿到无趣，才剩下给你小辈争夺。少讲话，有真本事，我们剑刃上见真章。哦，baby，也许我们已经无须一战，你还是自生自灭吧。

    当然，张亿某霸气的剑法无人能敌。

    当然，在这个冬天，《满城尽带黄金甲》早已是万众尽知的年度剑法。

    当然，贾章可已经败了。

六

    但如果没有面子，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张维评犹不解恨，他直接将怒气直指威尼斯门墙：贾章可的这招《三峡好人》根本就是他和马可木了一起练成的，这招《三峡好人》拿到金狮印，原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据说，马可木了正是今年的威尼斯门墙的令主，今年的金狮印正是由他的手中送出。

    兄弟，你知道什么是江湖吗？

    江湖是什么？它在哪里？

    哦，baby，江湖不是一个所在，江湖就是人心。

七
  
    贾章可终于知道江湖里一直盛传的面子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现在就需要这个东西。

    你可以灭掉我的剑法，但你不能侮辱我的金狮印，不能侮辱威尼斯门墙。我的《三峡好人》是我一手开创的，马可木了只是很欣赏这招剑法而已，他和我一起练剑？麻烦您去我的剑谷查查，可有马可木了一根毛？

    张先生，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我觉得您应该懂些江湖规矩。江湖是有规矩的，您一定要再温习一下《闯荡江湖三十七法则》了。

    贾章可忘了，江湖规矩是江湖人定的，只要是人定的规矩，就一定有它的漏洞。

    人人都知道有《闯荡江湖三十七法则》，但谁会按照《闯荡江湖三十七法则》来闯荡江湖呢？

    谁又能清楚《闯荡江湖三十七法则》都是些什么规矩呢？

八

    马可木了并不清楚这个江湖，尽管他一直在江湖中。今年他对江湖唯一感兴趣的是一位女侠——章子仪。他清楚的记得今年威尼斯门墙开墙的日子，那天，空中飘着一片淡黄色的树叶，他忽然抬头，就看到了像女神一般的章子仪。

    那一天，他第一次跪倒在一个女人面前，那一天，他第一次失眠，那一天，他第一次梦呓，那一天，他第一梦遗。

    他甚至忘却了有一个叫贾章可的剑客，他甚至忘却了贾章可的那一招《三峡好人》。

也许，当我看到我的女神时，我手中的金狮印就从我不能控制的手中跌落了吧？也许刚巧被贾章可捡到了吧？马可木了心中想到，威尼斯门墙有什么意义，金狮印又能怎么样？如果没有我的女神章子仪的到来，这些岂非都是浮云？

    一只鸽子翩翩而来，哦，那是我的女神传书给我了吗？

    马可木了的心好似初恋的少女一样不停的跳动着。

    跳动着。

    莫名。

九

    Shit，原来是什么关于两个江湖客的骂架帖，靠，骂个毛啊，直接拿剑砍啊，谁砍死谁，就谁有理啊，他妈的，这种帖懒得回。

    忽然，他在帖子末尾看到了一行小字。马可木了瞳孔放大，心跳加速。

    如果说文字也有杀伤力的话，如果有且仅有一句话能够使一个陷入恋爱中的男人清醒的话，那么，就是这句话了。

 

    只见那行小字分明是：不回帖是小狗。

    用不用这么狠？

十

    据说，那天马可木了喝的很醉，醉中他嘴里一直呢喃着一个名字。

    但江湖百晓生却说威尼斯门墙的令主马可木了已经证明他没有和贾章可一起练剑，并且约战张维评于紫禁之巅。

    不过，这些都不再重要。

    《满城尽带黄金甲》依然在江湖上所向披靡，张亿某依然满脸笑意。

    但据说，有一天，张亿某哭了，他从尘封的柜子中拿出了当年得到的金狮印，面对着迎面而来的北风。

    忽然转身。

    泪流满面。

十一

    多年以后，一个少年剑客发现一个老去的剑客在不停的喝酒，手里拿着一个金狮印，他的样子已经非常模糊，好像是当年名满江湖的张亿某，又像是后来名动八表的贾章可。

    少年剑客：你为什么一直喝酒呢？

    老年剑客：因为它好喝。你知道酒为什么好喝吗？

    少年剑客：我只练剑，从来不喝酒。

    老年剑客：酒好喝是因为它难喝。你为什么出来闯荡江湖？

    少年剑客：……因为闯荡江湖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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