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知道妈妈留在世上还有一个遗嘱。

    今天早上妻子打电话来说，林千的妻子脚受伤了，是跌伤，问要不要去看？我说去吧。她说上次忠福生小孩子我们也没去，表兄亲的人情反正是走不下去了的，要不也不去了？我一想也是，说实话，对人情，我家是有不堪重负之感的，去年年底妻子算了算（能在心里想得起来的）人情账，居然有一万三千多。哈哈，好家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些大多是乡村里的亲戚，去一次也就个一百二百的，要是城里，一去五六百，那还得了，是有些吓人的哟！）。不过，我还是给二弟打了个电话，问他要去不去。这些年来，家里的人情我一般都会问问他，因为，我长年在外，弄不太清哪个亲戚要去，还是不要去。他说，他是去的。我说上次忠福你也不是没有去吗？表兄亲走不下去的。他说，说是这样说，可是，我十几年前被拖拉机撞伤，林千是来看过的，不去是说不过去。噢，他是受人恩的，跟我的情况不一样。他还说，你去不去你自己拿主意。我有什么主意，我与妻子只是想，走不下去就不去了，能走下去还是要走下去。（原因是，其实有时这样的亲戚走着，吃亏不是我们，倒可能是他们。）既然二弟去了，我们也应该去的。所以，跟他说你就代我放一百元钱吧。

    中午的时候，我给二弟又打了个电话，问他们有没有去了。他说去了，钱不是他代的，而是我爹给了。我问他为什么叫爹给。他说，爹去得早，早把钱给了。还说，他把我的意思也讲了，说表兄亲反正走不下去了，说以后就断了吧。不想爹说，山东（村名）这门表兄亲是不能断的，你妈过世时再三嘱咐过的，爹也答应过了。还说，我就是怕你们不来，才代了。

    我怎么不知道母亲还留下了这样的遗嘱？

    你怎么又会知道母亲留下了什么遗嘱呢，你，你在母亲离世前的一个星期，你选择待在了北京，你是在库房里接到二弟的电报才得知，母亲去世了。妈妈，妈妈这二个字，这二年来，你不管在什么时候读到，听到，想到，你什么时候心安过。

    你不会心安，不能心安。

    这是一个妈妈留下来的遗嘱，我似乎听到这样的谴责无次数了，这样的谴责有无数人。

    妈妈，近二年来，你总算让我再次可以依你的语言而行。妈妈，你还有什么遗嘱留在这个世上？妈妈，你还留有多少这样的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