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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  肉

(2007-08-25 15:5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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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记录

成长往事

怀念母亲

分类: 回忆的后视镜
 《联谊报》2007年9月8日  
 《桂林晚报》2008年9月8日
 
    村里一头牛死了。那是一头很可怜的黄牛,活到十五岁那年它死了。这头牛我放过,我见过它耕田,我见过它吃草。这是一头温文尔雅的老黄牛,它耕田时慢腾腾,然耐力出奇地好,除了吃点草,可以无止无休地干活;它吃草也很慢,慢慢地嚼着,眼睛东张西望的,很亲切友好地张望,像我爹这样的爱牛人,从来不去叱喝它快点吃完,它不吃完,就不会去牵它干活,它就这点空余时间看看人,看它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

    人们其实以为这头牛几年前就会死去。我常常听见有人说它要死了,死了更好,可以吃肉,那个年代人太穷了,没有多少机会吃肉,更不要说牛肉了;然而它没有死,它倔强地活着。人们认为它很快会死去的原因是因为它的角,它的角从头部张开来,慢慢地弯下来,弯得似二个圈,圈尖头顶在它的眼睛下部的地方。角尖每年要锯一回,这样,它才不会扎进肉里去。我见过怎样给它锯角尖;我看见给它锯角尖时,人们说已经给它锯了十来年了。我看见可怜的黄牛一点都不挣扎,老老实实地被绑在外山头猪场屋前的那棵橡子树上,泪着流水。我见过锯下来的角尖,那上面渗着血迹。我常常想,它一定很痛。

    十五岁那年,这头黄年死了,它没有熬过这一次锯角尖,在牛棚里躺了几天,没什么力气了,被乡亲们抬到外山头的洋灰晒场的东南角杀了。按我爹这样的爱牛人的要求,是让它断了气最剥皮。然而,村里的几个强劳动力的年轻小伙说,等断气了再剥,肉就不好吃了。队长就决定把它活着杀了。

    剥皮的时候,天下起了雨。年头过去太久了,我忘了,到底是剥的时候雨才下起来的,还是整天就下着,或是那整个深秋都下着雨。记忆中,晒场上那些剥完了的栗壳都黑黑的,都是因为雨的原因。没有一个深秋的雨水淫浸,很难让本来绿中带黄的栗壳变成黑色。晒场东南角是一个出水口,晒场西北高东南底,雨水都往东南角那个缺口往外流。剥牛的地方离那个出水口有一米左右。剥完了剖来了肚皮,肚皮里没有多少草。本来老黄牛吃草就慢,我想它甚至不需要像别的牛一样反刍。我忘了剥皮的人是谁,想想应该是成标大伯,他是村里唯一能杀猪的人,也是村里唯一摸过枪的人。就算是他吧。那也应该是他把牛剁成一块一块,然而放进箩筐里挑到村子里,然而卖了它。

    所有的人走完了,我仍然没有走。我呆呆地看着他们走的,我呆呆地看着剥过牛的地方,那是我放过的牛,它死了,我看见它的血还在流,跟那些从栗壳里渗过来的雨水混在一起流走;血的红色与栗壳的黑水混在一起,样子很难看。

    我很无聊地又去不知被翻了多少遍的栗壳里寻找,期望能找出几个没有被人捡走的栗子。我居然真的找到了几个,还是很大很饱满的栗子,没烂。我把它们在裤子上擦了又擦,小心地放进口袋里。

    我回去有什么用呢,我的父母亲都去山上了,在这个深秋里,他们去上山挖乌糯(老家一种用以充当食物的野生植物,又名long  ji)了,他们不会把心放在老黄牛的身上,老黄牛死了,不能干活了,而我的父母却仍然要干活,为我们谋食,他们担心的是丁村的望山佬不要赶来夺走他们的家伙。他们也不会知道我在这儿看剥牛,他们认为我不敢在这儿看的,他们在出门前就交待过,我们家反正买不起的,不要去看,不要让别人看我的眼孔浅。我才不管,吃不上看看还不行。但是我确实不想再去看卖牛肉了,看着被人一块一块拎走的牛肉,都会散发出香味了,我不能看,看了会受不了的。

    我感到越来越无聊,头也有些晕了。我就直接回家了。头越来越晕时,我就睡着了,我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时候回家的,反正跟黄牛一样睡死了,忘了做晚饭。母亲找来找去地找,最后在床上找着了我,她气得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我也没有醒来。然后,母亲摸了摸我的头,知道我发烧了,然而她再摸了我的头一下,这时她摸到了热呼呼的东西,那是我的泪,跟黄牛一样的泪,我流泪了。

    母亲下楼了,流泪的我一直没有停止,甚至喘起来,喘得胸膛疼痛。我不知道为什么哭?我一这哭,一边听财侬婶跟母亲在说,我在雨中直看到老黄牛被挑进村里,然而感觉胸口越来越痛。哭完后,我又睡着了,母亲、父亲、大姐、二姐都来叫过我吃晚饭,连二弟与小弟都来叫我过,摸过我的头,我都没有吃,我也吃不下了,我也不饿,我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母亲一早来摸过我的头,然后下楼去烧早饭。头还是晕的,又睡着了。母亲再来叫醒我时才感觉好了点。母亲问我是不是把早饭端到我床上来吃。我说我要起来。懒洋洋地在坐到桌子上,母亲给我夹了一筷菜,说快吃吧!我看也没有看清就往嘴里送,一咬原来是牛肉,一看桌上放着一浅碗牛肉,上面还冒着丝丝热气。我的泪水又下来了,一边咬,一边哭,哭得胸口发疼,差点噎过气去。

    母亲,你还记得这碗牛肉吗?没有答案了,母亲也睡着了,睡得死死的。死时我也不知道她有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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