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父母年迈 |
醒过来的我在迟疑起来还是不起来时,听见母亲问父亲,去不去救火。父亲说,去总要去的,人是乏力得很。母亲说,你年级大,去了也没有什么用,要不不要去了。父亲叹了口气说,去还是要去的。
我一骨碌坐起来,疾速地穿着衣服说,爹,你睡吧,我去。
在村口,有二支手电筒光(是谁忘了)。他们问道,谁?我说,国祥!没有其他话,三人闷头就赶路。身后开窗户后的惊讶声,关门声此起彼伏。寒冬的黑暗被火光染红,我踩着东荡西漾。
到碇岭脚竹棚下歇口气,回头望,黄泥岭到黄岗湾一路,手电筒光一路蛇舞。只歇一口气,也就是几秒,又赶路,到高头小学过去点,一阵恶心,肚子痛得让我不得不弯下腰。呕了几口,使劲逼了几口气,强着直起腰向前又跑去。村口塘边,见几个人在提水,看我们赶到,问道,哪个村的人?我们同答道,下依山人!几个人大喊,勿要紧嘞,下依山人赶到嘞!我抓过一只已盛满水的饲猪桶,飞也似地向火光跑去。
现场。着火的人家是银钱家,屋后是一条小路,墙与路约相差三尺高,巷沟约宽尺半。一部竹梯架在路与墙头间,水就是从竹梯传向爬在墙头的三个人,泼向火光。在墙头最高处的依次是岳土、三五、槐辉等。一间屋已烧光,在扑救那间的桁段已全部锯断,目的是不让火势窜过去。如果火势不压下去,再烧过一间,那么,在它的贴隔壁是一间大屋,后面一间屋的屋檐与它近在只咫,火头完全可以舔着。这二间屋要是着起,那么十几户人家都会化为灰烬。火已经燃烧了近一个小时,救火者都筋疲力尽,但火头仍然很高,浓烟卷腾,弹起的火星飞舞,似一群金黄的蝴蝶。后面的大枫树虽然没叶子,但仍被熏得猎猎作响。我们想把三人换下来。他们说,我们没关系,你们到了,有水就好办了。除了他们三人,我们下依山村人替换出其余人的位置,我就处在竹梯的第一个人。看火光一泼一急,一泼一急,“蝴蝶”乱舞,然有谁会去顾得呢!水,一桶又一桶地递过,递过,泼下,泼下。
半个多小时后,火光终于没有能力窜到墙头上去了,被隔在了墙里面燃烧着。县消防大队赶到时,火势基本已经控制住了,千辛万苦从秦岩抬上来的抽水机用不上了。大家心里歇了口气。突然,有人大喊:“里面还只煤气瓶!”气氛骤然紧张万分。消防队员让大家散开,让一个队员去寻找煤气瓶。十几分钟后,终于找到了没有爆炸的煤气瓶。没有爆炸的原因可能是这间屋火着前,是瓦先铲下去了,再把桁段锯断,埋在里面的煤气瓶,火和温度都还不足以让它爆炸吧!
火灭了,不知是谁先说一句“我们归去吧!”,下依山人陆续地移步归家。火光一熄,小巷弄又变得黑暗,手电筒又亮起来。手电筒光照着前面人的脚后跟,眼睛看着脚下不太平的石阶。走穿小巷,见昏黄的白炽灯光亮穿那条通向下依山村人必须走过的村中大路。家家门前屋里的桌子上,甚至是凳子上,放着一大碗一大碗倒得满满的老酒,每一家主人都站在路边,把从火场下来的人一个一个拉进屋去。“村长说了,村里请客,感谢大家!”有人不喝,主人说:“这酒不比别的,一定要喝的!“还有什么话要说呢?我端起满满的一碗酒,一饮而尽。没走几步,又被人拉进。
年前银钱的儿子死了,死于疾病,才三十多岁。按习俗,亲朋好友在初三前来拜年,以示纪念。蜡烛倒了,引着了祝寿的对联。大火就因为祝愿与纪念而引发。喝着酒,说着火,谈论受灾主人他们的贫困疾苦,明天的活路,一不小心把他们的忧伤一起喝进肚里。乡里村里对他给予了救济,村民与亲戚给了些援助。我不知道这些救助能不能让银钱老人的新年过得安慰些。
高头方圆十里地的崇山峻岭中,分布着八里、秦岩、郎哥、山东、章家坂、绞车岭,曹波堂、丁村、下依山、高头、西山等十来个村庄。曾何几时,多少岁月里嫁女娶媳形成的血缘情,帮助人们度过灾难,享受亲情。只要有人看见火光,全村的人都会赶来援救。
这次只有下依山人全村出动来救火。近些年来,除了高头与下依山,其他村都通了公路,年轻人多出外谋生,只有春节,大家还带着一年的收获回来。全村而动的救援已经多年不见了。父亲的一声叹息,让我在瞬间意识到这是一种责任,面对灾难的相互救援,必须代代相传。
事情过去有七八年了,虽然变得模糊了,但我一直把它记在心里,无法底彻忘记。在这个中秋的夜里,又想起桌上满满的酒,满满的红,花生米,兰花豆。想起回家路过高头村看见银钱老人,想起父亲的一声叹息,那一大碗大碗的忧伤又在我心里发酸。我顺手操起电话,我想听见父亲的声音。
文章引用自:原创
前一篇:[父母年迈]之三:寿坟
后一篇:验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