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话“下得烂”有点儿“豁得出去”的意思，可又不仅仅如此。“豁得出去”是指不顾一切。一个人如果真“豁得出去”的话，那甚至可以连身家性命都不顾、都可以舍弃了。而“下得烂”则不仅包含了“豁得出去”的意思，而且还包含着对任何不堪都可以忍受之意；而这种不堪既包括了肉体方面、也包括了精神层面。显然，“下得烂”比“豁得出去”难度还大、也更考验人的意志与耐受、更难以做到。

第一次听到“下得烂”一词是出自于榜上的青年农民李黑二之口。那是我刚下乡那会儿，李黑二带我们去参观队上的小煤窑。当队里那些在小煤窑上工的社员，拖着沉重的煤船（一种架在两根长橇上的大竹筐），从低矮的煤窟里奋力爬出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第一感觉就是一种极度的震撼：那佝偻的身姿、褴褛的衣衫、陷肩的纤索、呆滞的眼神，以及那乌黑面庞上满布的汗壑……不禁令人回想起电影《燎原》里描写旧社会矿工的那些镜头……

本来我们跟李黑二说好的，让他带我们下到掌子面一眼，瞧瞧在生产队小煤窑采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可当我们看到队里那些“矿工”爬出煤窑后的那副尊容以后便彻底打消了要爬进去一探究竟的欲望：还用下去瞧吗，那些人的脸上不都写着吗？

从小煤窑往回走的路上我问李黑二：这活儿你干过吗？李黑二嘿嘿一笑说：咋个不得干过？只要是农闲时候队里凡是年轻点嘞哪个不得干过？毕竟农闲时候活路不多，再说挖煤工分也高些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