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炸营”吗

李恒昌

自童年时代起，就格外乐意听老人讲关于军队行伍打仗的故事。时至今日，依然对军旅故事保持浓厚兴趣。春节前走访老战士时，听张思嘎老人讲了件起初令人震惊，继而认为非常正常的罕见战事——炸营。

炸营是个极其特殊的军事用语。它是指部队夜晚留营时，在没有接到任何指令的情况下，全体官兵盲目紧急集合的一种反常行动。多发生于战事频繁的日子。一般表现为，夜晚部队宿营，半夜之中，忽然有一人睡“臆症”了，急忙起床穿衣，其他人误以为紧急集合，也赶忙起床穿衣。等全体人员集合在一起时，却发现没有任何人下达集合的命令。按照迷信的说法，炸营是一种不祥的预兆，预示着部队面临着灭顶之灾。当炸营发生时，部队为了避免灾难，一般采取守势，取消一切进攻性计划。

从科学角度来分析，炸营其实是由于部队连续作战，官兵精神高度紧张所致。初次听说炸营是十年前的事情，不过这次听张思嘎老人讲的炸营与一般意义上的炸营又有所不同。

1943年，日寇对某山区实行“铁壁合围”。穿着“狗屎黄”军装的日本兵成群结队地扑向山区，妄图消灭我抗日有生力量。所到之处，日本人制造了灭绝人性的血腥屠杀，手段令人发指。日寇把无辜的群众驱赶到一起，逼着他们自己挖坑，再逼着人们跳下去，然后用机关枪扫射，谁敢反抗，就用刺刀捅死，有时还唆使狼狗撕咬。他们还老百姓绑起来，一个一个头朝下扔进井里，塞满井筒后，上面压上大石磙子，还美其名叫“凉水煮人”。

经过没几天的烧杀抢夺，山区几乎变成了人间地狱。遍地的死尸体，吸引了山里的狼群。往往是日本兵刚走，张着血盆大口的野狼就蜂拥而来，争相残食尸首。有时，日本人发现后，便举枪射狼，将死狼拉回去吃肉。后来，惨无人道的日本人逮住老百姓后，先不直接杀死，而是把人腿打断，或者把人打个半死，扔在山下，躲在一边看狼吃活人取乐，然后再把狼打死。

当时，张思嘎老人是一位游击战士。他们所在的部队，接到上级指示，偷偷潜入山区，与凶恶的敌人在“格子网”里展开游击战，以挫伤日本人的嚣张气焰。他们昼伏夜出，声东击西，连续作战，频频得手，成为日本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日寇想尽千方百计要消灭这股有生力量，对他们进行不舍昼夜的围追堵截。没有其他好办法，部队只能在山区和敌军周旋。八月十五夜间，部队沿崎岖山路西进，因下山之后，要越过一道山沟，爬过一道坎，前卫部队传口令：“前边路不平，不要打磕睡”。一个一个往后传，传到后边竟变成了“前面有敌情，快走别掉队”。

夜里零点左右，部队达到预订宿营的山坡。战士们由于疲劳过度，横躺竖卧一大片。炊事班烧好饭，大声吆喝也不醒，只好连拉带拽起来，一口一口迷迷糊糊地往下吞，吃完迷糊饭，倒头就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思嘎老人从睡梦中突然惊醒，看到战友们纷纷爬了起来，一个一个列队集合，他也赶紧爬了起来。这时候，团长大声询问：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哨兵跑过来说：报告首长，没发现有任何动静，只是东山头上好像有狼在叫，可能是狼把大家惊醒了。

团长这才明白是炸营了，正要准备下令重新躺下休息，突然发现周围有动静。仔细一看，山坡下面黑黑的人群正在悄悄逼近。原来是日寇偷偷包围了过来。团长立即下令：一营突前，三营断后，从东南方打开缺口，突围！

张思嘎老人说，那次突围，死了很多人，大约七八十吧。还好，主力部队逃了出来，事后想想，多亏了炸营，多亏了山头上的狼，不然的话，没有任何准备，在睡梦之中我们就全完了。

后来呢？我问。张思嘎老人说，没出半月，增援部队就到了，结果我们合围了敌人。一次战斗下来，就消灭对方上千人。狼呢？我又问：狼啊？那时候几乎天天打仗，哪有心思惦记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