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一本好看又耐人寻味的小说

李恒昌

《石榴花》是张 家乐老先生的一本短篇微型小说专集，也是当今时代非常难得的一本“好小说”。

最初拿到《石榴花》的时候，第一感觉是为张家乐先生已近七十高龄，依然对文学创作乐此不疲的精神所折服。现时代，市场经济日益发展，年富力强的人多去挣钱创效了；年事已高的都忙于健身强体，益寿延年去了，谁还在那里伏案写小说呢？然而，张家乐老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个。

事实求是地说，这些年本人已经很少看小说了。除了自己的作品，还有莫言获奖后看了一些他的作品，平时几乎不怎么读小说。但是，《石榴花》里的88篇小说，却是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受人之托，要写评论，更重要的还在于这本小说写得的确很好，很不错，确实吸引了我，而且让我喜欢上了它。

前些年，有感于小说创作和阅读的萎靡与疲软，部分小说家在人民文学提出了“写好看的小说”的观点。他们认为，真正的小说，好的小说，第一要义和标准是一定要好看。是啊，辛辛苦苦写了一阵子，结果作品根本不好看，却又如何呢？

为此，小说家们建立了自己的理论体系，对“好看的小说”给出了定义，明确了“好看”的基本标准，而且在创作上积极实践，取得了一定成效，的确创作出了一大批“好看的小说”。但随着世间的推移，似乎近年“好看的小说”创作没了多少动静，想来难免让人心生遗憾。

当手捧《石榴花》的时候，我发现，这就是非常符合“好看的小说”标准的一本好小说。这主要体现在：

之所以说《石榴花》好看，首先因为它幽默风趣。幽默是小说好看的重要因子。一部作品写得再认真再努力，如果内容和文字不幽默，读后不能让人会心微笑或捧腹大笑，只让人感到沉重，那么，它终究不会成为好看的小说。王小波先生的小说之所以好看，恰恰在于他的反讽与幽默。张家乐先生的诸多篇章，也都写得极其幽默，有的令人拍案叫绝。这方面的代表作品是《银行家》。农民后代、当代大学生赵凯面对美国次贷危机银行家雷曼兄弟的银行破产，说出了自己家“几千年银行照样兴隆”的“大话”，为此赢得了“银行家”的绰号，也颇遭人嘲笑。就连她的女朋友小妮子也深感不好意思。但当谜底揭开，才让人恍然大悟，他所说的银行，原来出自“地瓜干子作口粮，鸡腚眼子是银行”的千古箴言，让人顿生喜感。这样的哲理，现代人不懂，只有饱经沧桑的奶奶懂得。《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总裁的生日》不仅具有幽默风趣的性质，而且写得具有现代段子的特质，令人捧腹，令人思索。

之所以说《石榴花》好看，其次因为它构思奇特。好看的小说，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想象丰富，构思奇特，尤其是结局出乎预料。如果一篇小说，看了开头，就知道结尾，或者看了一半，就不知道了大概，那么，它绝对不属于上乘之列。《石榴花》的众多篇章，都属于想象奇特，构思巧妙之列，一个个短小精悍的故事结局，几乎都是出乎读者预料之内外。《真情》起初让人误以为是一个婚外情的故事，读到最后，才知道是一个现代助人为乐的传奇。《爱神失踪了》目的是揭示真爱消失的深层原因，但借助的是寓言故事的奇特方式。《多种结局的故事》所描写的小玉和小旺爱情故事的种种可能性，显示了作者面对现实世界的丰沛想象力。

之所以说《石榴花》好看，第三因为它歌颂真善美。歌颂真善美是《石榴花》的主旋律。88篇小说，始终贯穿真的感情、善的情怀和美的追求，给人一种阳光明媚的感觉。《让灵魂翻个跟头》，提醒世人“这保健那保健，别忘了灵魂保健；这运动那运动，别忘了灵魂运动”。《高高情》通过看似有些魔幻的故事，歌颂了狗的忠诚和真爱的永恒。《兵哥哥》、《真情》和《婚礼》异曲同工，都是歌颂一种最难得的人间真情：失约，只因为太爱。《镶嵌的感应》虽然写得是爱情故事，但爱的萌生，因为一个助人的细小动作。因善而生爱，这是作者爱的主张。

之所以说《石榴花》好看，还在于它充满诗情画意。把小说当诗歌或散文来写，是张家乐先生小说的一大特点。他的小说里，诗一般的语言，诗一般的意境，可以说随处可见，让人读起来有一种美的享受。“远处天边的火烧云渐隐，白日把接力棒传递给夜晚——”这是在写小说，更像是在写诗。在一篇小说结尾处，张家乐先生这样写道：不久，一份当地时报的副刊上刊登了一幅肖像画和一首抒情诗：画名是《女司机》。诗名是《男乘客》。这是业余女诗人（司机）和业余男画家（乘客）的爱情故事，更是诗一般的意境里的动人故事。至于《太阳月亮》里，借助太阳和月亮的不同，对两个女牙医性格的描写和分割；《淹没》中对“水”和“火”的对照和描写，则于诗情画意中揭示了水淹爱情的哲理。

如果仅仅把《石榴花》仅仅当作是一本好看的小说，是远远不够的。因为，这本小说，除了好看之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耐人寻味，带给人深层次思考。它不是文化快餐，而是沉甸甸的精神食粮。

最能体现这本书耐人寻味的是它的深刻性。这方面当属《石榴花》这篇力作。这篇1万多字的小说，具有中篇甚至长篇的含金量。篇幅虽然不长，但情节复杂多变，而无论社会环境怎样变化，人生际遇怎样改变，主人公美丽善良、自强不息的本质和精神永远不变。这可以看作张家乐先生的代表作，里面凝结着他对社会和人生的思索。这也可以看作另一本《沧浪之水》，写就着这个时代女主人公小人物不懈追求的人生大情怀。

《面试》也是写得比较深刻的一篇。一个当代故事，引出曾经的故事。一个应聘故事，引出一个爱情故事。前夫的养子，与自己的女儿相爱，与《雷雨》有相同之处，又有不同之境，究竟应该朝什么方向发展，令人深思。

除此之外，《胖姐》、《代驾》、《生活档次》等篇章，也都触到了这个时代和时代中人人性的深处。写得非常深刻。

《石榴花》的耐人寻味，还体现在它反映社会现实的广泛性。正如该书序言中所说，这本书虽然是微型小说，但题材非常宽泛。有日常生活题材，有军旅题材和战争题材，还有官场职场方面的内容，反映更多更集中的是婚恋题材。这些题材，不仅是作者——时间的手心之想象的空间，有些更是他人生中的亲历亲为或所见所闻，是现实生活的艺术化。因此，它们并没有因为宽泛而“注水”，而是因为“精悍”更深邃。

当最初捧读《石榴花》的时候，曾经有一种担心，怕张家乐先生已经高龄，写出来的东西有某种离退休老干部的色彩：故事陈旧，语言老套，观念落后。但当看完全书之后，这种担心全部逃之夭夭。相反，从《石榴花》里，我看到了张家乐先生难得的时代性和先进性。在这里，语言是时尚的，思想是领先的，故事是新颖的。可以窥见我们这个时代的全部特质：信息化、网络化、知识化。他的有些思想观念和语言，甚至让90后、00后也望尘莫及。譬如，他对一家祖孙三代人与另一家祖孙三代人彼此之间婚恋关系的命名：情立方，简直让人拍案叫绝，心生自愧弗如的感叹。

张家乐先生曾自称“我把青春留在军旅，智慧献给铁路，愉悦留给生活”。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从中可以看出他的人生情怀。不过，读完《石榴花》后，我感觉这话似乎不太完整。如果顺着他的思路完善一下的话，还应该加一句“审美留给艺术”。当然，他把美好的精神食粮留给了我们。面对他的挚爱，他的坚持，他的优秀作品，我们有理由深深地向他致以崇高的敬意！

2013年11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