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如何揭露“正人君子”的灵魂

李恒昌

 自从她当众暴露了她是破鞋，我是她的野汉子后，再没有人说她是破鞋，更没人在她面前提到王二。大家对这种明火执仗的破鞋行径是如此害怕，以致连说都不敢啦。

                                                             ——《黄金时代》

 “正人君子们”为何会惧怕明火执仗的破鞋行径呢？答案只有一个：卑鄙龌龊的心理作怪也。

 王二和陈清扬搞破鞋，领导让他们写交待。写了一遍又一遍，总是不过关。

    陈清扬最后说，她最大的罪孽，是在清平山上。那时她被架在王二的肩上，穿着紧裹双腿的筒裙，头发低垂。

 陈清扬说，那一刻她感到浑身无力，就瘫痪下来，挂在王二肩上。那一刻她觉得如春藤绕树，小鸟依人。她再也不想理会别的事，而且在那一瞬间把一切遗忘。在那一瞬间她爱上了王二，而且永远不能改变。

 陈清扬把她爱上王二的事实写出来交上去。领导拿起来就看，看完面红耳赤，就像小和尚。后来看过这篇交待材料的个个面红耳赤，好像小和尚。后来人保组的人找了她好几回，要她拿回去重写，但是她说，这是真实情况，一个字都不能改。人家只好把这份材料装进档案袋。

 陈清扬进一步分析，承认了这个，就等于承认了一切罪孽。以前她承认分开双腿，现在又加上她做这些事是因为她喜欢。做过这事和喜欢这事大不一样。前者该出斗争差，后者就该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但谁也没权力把他们五马分尸，所以只好把他们放了。

 陈清扬的分析很独到，但是并不全面。人们之所以把他们放了，最主要的是她承认爱上了王二，并且不可更改，这意味着断绝了让她写材料的人试图给她的后路，让他们没了任何指望。

 还是回到前面的话题上来，人们为什么对陈清扬与王二的破鞋行径连说也不敢说啦，因为人们从内心希望陈清扬和自己搞破鞋，但是陈清扬却公开给王二搞破鞋，自己再提这事，无疑于往自己心口上撒盐。

 领导们为什么让陈清扬和王二反来复去地写交待，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看有没有可能把陈清扬挽救到自己的怀抱里来。既然陈清扬承认自己爱王二，而且是永远，也就是意味着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已注定失败，所以就不由自主地面红耳赤起来，所以也就无可奈何地把他们放了了事。

 由此，我们可以窥见，在黄金时代，所谓领导，所谓正人君子的灵魂和嘴脸。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表面下流的人可能心理最高尚，手执“正义”旗帜的人可能心灵最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