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的星辉

——大地系列随笔之七

李恒昌

据我所知，大地上的星辉不是太阳的光芒，她来自遥远的星辰，是一种依靠折射产生的细微光亮。一般情况下，她并不被人所注意，但于日常生活中，她又时常于不经意间出现在人的面前，走进人们心间，用她那微弱的光忙，温暖人心，给人带来说不出的感动和崭新的希望。

记得那年春节临近，大多数人都忙着过一个幸福欢快的新年，我的心情却陷入了低潮。在这之前，一向认为最好的朋友弃我而去，周围的小人偷偷玩起诬告的把戏，本来就不健壮的身体又趁机添乱。这一切的一切，都使我心情沉重，打不起任何精神，连续在忧郁和压抑中度日。我深深地感到了生活灰暗，仿佛阳光不再明媚，随之而来的新年也失去了色彩。

百无聊赖的日子里，顺手从书橱中抽出一本《俄罗斯白银时代诗选》，阿赫玛托娃的《一切都失去了：力量、爱情……》几乎让我跌入更加痛苦的深渊。我接着往下翻，不曾想眼前一亮。在这本厚厚的诗集里，夹着五朵五星梅。花朵早已干涸，成为极好的标本。洁白的肌体，星样的形态，悠悠的清香，令人顿生喜爱之心。更奇特的是书中还夹着一个贺卡。上面写着这样的话：谢谢你的书。在奉还之际，把我最喜爱的五星梅献给你，并祝你有一个愉快的新年。落款是：你永远的朋友M。这句话的旁边还有一行蝇头小楷。我也祝愿你有一个快乐的新年。落款是：你的朋友H。两个祝愿的时间都是前一年的元旦之前，只是先后相差十天。

我心生疑问，这是怎么回事呢？仔细一想，也就豁然，原来我曾将这本书借给M看，M归还后又借给H看。只是她们还书时，我不曾翻一下便放入书橱，以致一年多之后才发现。哎，自己真是个粗心人，人间真情——这美丽的星辉，竟然毫然不知。在叹息和感动之余，我又仔细端详起那些可爱的五星梅花。不料，又有了新的发现。夹着花朵的书页上，是女诗人苔菲的《五星梅拥有黑暗的幸福……》。她杰出的诗句向我开放：

五星梅拥有黑暗的幸福

黑暗的幸福只五片花瓣大小

载着疯狂的幻境

驶入情感的梦乡

把诸神的秘密向我们揭晓。

我赞叹，五星梅享受的是黑暗中的幸福。人，难道不也一样。我的心情自此豁然开朗。

有一天，多年不见的一位以前的女同事，突然到办公室造访。与一般来访者不同，她是挺着崇高的腹部来的。看那样子，估计用不了一个月就要生了。她来的唯一目的是让我帮她办准生证。快临产了还没取得合法手续，这问题是够棘手的。我问她你结婚了吗？当然。那为什么没先办证呢？她解释说是自己以前对这个问题不太懂。怀孕后去办，人家坚决不给办。可是已经怀孕这么长时间了，总不能再打掉吧。说着说着，两眼就要掉眼泪。

我这人就怕女人流泪，于是不自觉地拿起电话找相关人员询问情况，帮她想起了办法。等她走后，好心的同事把我批了一通。说我一没原则性，违背计划生育规定不关你的闲事你也管；二不注意对自己的影响，一个妇女挺着大肚子来找你，别人看见会怎么想。听了同事的话，我不禁哑然失笑。当时只是觉得她挺可怜的，同情她罢了，哪里去考虑那么多啊。不过最后我还是对同事说，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选择帮她。因为在我的心目中，同情心始终应该是我们心中一颗永远闪亮的星星。

美国《读者文摘》上的一个故事让我终生难忘。著名画家惠斯勒在西点军校学习时，工程课上，老师让画桥的模型。他画了一幅美丽的石拱桥，桥上两个小男孩钓鱼。教官非常生气：“这是军事课，别在桥上画小孩。”于是他又画了一张，把钓鱼的孩子移到了岸上。教官更生气了：“我告诉过你，不准在画上画小孩。”最后的画稿上，他画了一座石桥和一条河流，并在河边加了两块小墓碑，上面写着两个孩子的名字。我不知道教官看了会不会再生气。但我明白，惠斯勒是通过画呼唤战争时期的爱心。也许，对一个军校学员来说，这是一件闲事。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越过自己的职责干的这份闲事呢？答案只能在他的心中。

始终改不了乐管闲事的毛病。一次，在一列开往海边的旅客列车上，列车工作人员检票时发现了一个无票旅客，让他补票，而他又身无分文。那人年龄不大，好像还是个孩子。按照规定，到了下一站，可以让他下车。但是，当时的值乘人员并没有这么办做，而是让他拿起拖把打扫车厢卫生。有个人甚至还踢了他一脚。看着含泪扫地的孩子，一股同情心让我站了起来，上前制止了乘务人员的行为。事后，我还写了篇批评稿子发在报纸上。没想到这事惹了些麻烦。有人打电话告诫我少管闲事。但是，那时我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观点，没有任何退却的意思。因为我时常于生活中地感受到来自星星的光明和力量。

在虚幻而真实的网络世界里，很久以来，一直使用“白天的星星”的网名。之所以用她，只因为喜欢。喜欢她的神秘，喜欢她的悬幻，更喜欢她的诗意和理性。最早感知“白天的星星”，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当时，还在古代九州之一的兖州蜗居。一个周末，在书店买到了八卷本《世界散文随笔精品文库》。其中的“俄罗斯卷”，名字就叫《白天的星星》。而最引人注意的文章，当属别尔戈利茨的同名散文。

在繁星闪烁的夏夜，捧读别尔戈利茨大师的散文，才注意到这样一个被人们所普遍忽视的事实：那些美丽可爱的星星，不仅出现在夜晚。白天，她们也眨着眼睛，悬挂在空中。只是她们的形象，被遮蔽在太阳的光芒之中，人们一般看不到而已。对于如何才能看到白天的星星，曾经做过想象和努力：阳光和乌云交织的罅隙，或者真如别尔戈利茨大师所言，晴空万里的日子里，趴在深水井的边上，可以看到水面上有星星的倒影？不过，始终未曾如愿。

然而，无论如何，自那以后，我深信，在白天，的确是有星星的。他们正在远处，向你眨着眼睛，给我们一个看不到的笑脸。最初使用“白天的星星”作网名，是在一个名叫“美丽时光”的聊天室里。随着这一名字的出现，聊天室顿时出现一阵骚乱。“真是天空倒转啊？白天哪有星星？”“奇怪，为什么叫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名字？”那时候，我总是笑而不答。后来，人们逐渐认可了我的网名，也认可了“白天也有星星”的客观现象，有人甚至为了和我对应，干脆改名为“夜晚的太阳”。虽然夜晚也确实有太阳，但是总感到与“白天的星星”相比，“夜晚的太阳”缺乏一种美丽和诗性。

对于自己的网名，曾经向朋友作过如斯解释：白天的星星，像网友一样。虽然看不见，但她确实存在。她远在天边，近在心间。2007年，曾写过《究竟在哪里能够看到白天的星星》的文章。没想到，后来本人真的发现了白天的星星!今年春节期间，我因一次意外车祸，导致腰椎骨折住院。病床上，我利用手机在大众网的“众众微博”，发了一条自己受伤的消息。三天之后，以前只在网上交流，从未谋面的大众网副总编辑曲涛先生带领两位同事，抱着一个巨大的花篮，来到我的病房，给我巨大的安慰。从那天起，我深信，那些平时看不到的白天的星星，不仅真实存在，而且有时还真的能够看到！

2010年8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