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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与潘金莲:情欲在下,理智在上(长篇连载之十)
梅雨时节,细雨和浓雾交替封锁孟州,也锁住了武松的心和眉头。帮助施恩收回“快活林”后,武松本来准备到二龙山投奔鲁智深,无奈施恩再三挽留,就一直住了下来。
施恩说,蒋门神是个变化多端的卑鄙小人,如果他知道你离开了孟州,说不定会卷土重来,不如多住些日子,等情况安定下来再走。武松认为施恩说得有些道理,就住了下来,结果一住就住到了蝉歌如箭的夏天。
淫雨菲菲,空气潮湿,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武松住在施恩家里,住得心烦意乱。他再也住不下去了,他决计要走了。
烟雨迷茫的早晨,武松找到施恩,要求离开。施恩见他态度坚决,而且心已飞向远方,也不好强留,答应第二天早上送他上路,让他去实现他的远大的抱负和追求。
第二天清晨,空中云雾变薄,太阳露出了笑脸。武松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还没走到门口,就有人来敲门。
原来是平安寨张都监派人前来邀请武松的。张都监还给施恩带来封书信。信中说,听说武松是个人中豪杰,想请他到本府担任亲信,希望施恩能够忍痛割爱。武松走得可真不是时候。
施恩看过,把信递给武松。武松犹豫了一会儿说:“既然张大人厚爱,我就去一趟吧,给张大人解释清楚再走。”
"那样也好。"施恩悄悄对武松说:“武大侠请多保重。”
张府离施恩家不远,但非常气派,施恩家与之相比,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张府高门大院,三进院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进了大门,中间是个圆门,东西两边各有一个小门。武松正要从东门进去,被人拉着走了西门。
武松不解其意。那人告诉武松:“这两个门,文官走东,武官走西。你是习武之人,一般要从西门进出,以后可要记住了。”武松想,这张都监居然比东京的高太尉还要讲究。
张都监在客厅接见了武松。客厅规模宏大,就像官府审理案件的大堂。一幅"福"字中堂挂在中间,字大如半亩方塘,一见就让人想起波浪绵绵的东海。右面墙上是一幅草书,是张都监的手笔,写的是唐代诗人刘禹锡的《秋词》:
自古逢秋悲寂廖,
我言秋日胜春潮。
晴空一鹤排云上,
便引诗情到碧霄。
看得出,张府是个书香门第。
武松以前没见过张都监,本以为他也是个像“鬼难拿”似的人物,见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犯了严重的主观主义错误。张都监浓眉大眼,慈祥和蔼,待人特别热情,对武松亲热有加,简直是孔夫子再世,完全看不出是监狱的头领,更没有心狠手辣的迹象。
“武松,听说你是景阳冈上的打虎英雄,还帮着施恩收复了‘快活林’。你这样的人才,真是天下难找啊。我想请你留在府里,跟着我做些事情,不知道你是不是乐意?”张都监拍着武松的肩膀问。
“武松无能,大人对我如此厚爱,实在是感激不尽。论说,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回绝。但是,武松和结拜兄弟张青事先有约,我要去帮他照看孙二娘酒店,实在不能从命。请大人务必谅解。”武松没敢告诉张都监自己要去二龙山的事情。
张都监听了,摸着胡须说:“武松,我听狱卒说,你的刑期还没满,是这回事吗?”
武松也不是榆木疙瘩,立即听出了张都监话里有话:“是的,大人,武松愿听大人安排。如果不成,武松愿意去平安寨继续蹲监。”
“谁让你再去蹲监狱啊。”张都监眼睛笑出一条缝来:“跟我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武松的意志再次被扭曲了,他就这样留在了张府。
张都监手下人手很多,只是让武松跑跑颠颠,干些零打碎敲的小事情。张都监平时待武松很好,比施恩有过之而无不及,武松住在张府里,在平庸的事务和优越的生活中浪费着人生的大好时光。
张都监大院东北角上,有一块空地,是平时操练家丁的操场。闲来无事时,张都监会把手下的家丁喊到这里,跑跑步,练练拳脚。
这天晚饭过后,张都监让武松陪着,穿过后花园,来到操场上,张都监对武松说:“武松,都说你武功好,我从没见识过,能不能打给我看看?”
“大人,我那点武功不入正道,根本算不了什么,打出来会让你笑话。”
“武松,别太谦虚了,你没听人说,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你的武功不好,怎么会打死猛虎,又怎么会打败蒋门神?”
“既然大人执意要看,武松就献丑了。”
武松扎紧腰带,挺胸收腹,挥动拳脚,少林十形拳和七星拳打得有板有眼,一招一式都体现着大家风范:如行云流水,如秦青高歌。时而静若处子,内含千钧之力;时而动若脱兔,快如万霆雷电。拳到之处,风起云涌;脚落之地,尘起地陷——”“好!好!好”张都监佩服至极,连连叫好。他问武松,跟谁学的这么好的功夫,什么时候学的。
武松收了拳脚,坐在张都监旁边,像面对亲人和知己,倾诉了自己的少年经历。
武松的记忆像铁轨一样长,一直通向遥远的地方。在他的故事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就深深地印下了痛苦的指纹。
他对张都监说,我是个苦命的人,也许命中注定不该来到人间。出生不久,父母就死了。算命先生说我属于天伤星,命硬,克死了父母。我的童年岁月,好长时间是躺在哥哥大郎的烧饼担子里度过的。在我的记忆里,哥哥的烧饼担子,高过我的童年。每天哥哥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叫卖烧饼。他还央求别人家的妇女,喂我奶水。有时,聪明的哥哥会给人家进行交换。人家喂我奶水,哥哥送人家烧饼。有人说我是喝百家奶长大的。大约一周岁的时候,我就断了奶,开始吃烧饼。百家奶和哥哥的烧饼喂养了我,让我长得格外魁梧粗壮,以至和矮小的哥哥形成明显反差,好多人背后都说我们不是同一爹娘的孩子,有人甚至说我是野种,对此,我和哥哥都无从考证。
后来,我有幸认识了我的师傅周侗。我原来的名字叫“二孬”,现在的名字是师傅给起的,意思是希望我威武如同青松。师傅周侗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在少林寺习武多年。后来,他在少林寺闯过十八铜人阵,下山济世助人。他的老家在京城,曾在朝中当官,由于他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后来辞职去了少林。从少林寺下来后,他过着云游天下的生活。有一次,他路过我的老家青河,无意之中发现了我,那时我才八九岁,但是长得比哥哥还高,师傅认为我是练功习武的好苗子,就找到我和我哥哥,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学武术,由于哥哥的卑微和弱小,我幼小的心灵充满了忧伤,过早地知道了生活的艰辛和弱小的无助。有一次,有个无赖拿了哥哥的烧饼不给钱,还抽了哥哥两巴掌,当时,我心里非常愤恨,恨不能上前给那无赖两拳,好好教训教训他,无奈自己年少无力,只能把气愤埋在眼睛里。那时候,我就暗暗发誓,长大了一定要习练武功,再也不被人欺负。见有人要教我武功,我和哥哥都觉得是天山掉下了馅饼,自然也就很愉快地答应下来。
之后,每天清晨,师傅周侗就来我家,教我少林功夫。有时,师傅还教我读书识字。对好多人来说,练武是苦差使,但是对我却不然,因为我从内心里喜欢武功。我知道,让人干一件事和自己喜欢干一件事完全不同,它决定着你的投入程度,更决定着最终效果。可以说,跟着师傅学武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欢乐,收获最大,也是最难忘的岁月,每每想起来,总是记忆犹新,格外鲜活,就像发生在眼皮底下一样。
清晨,当公鸡发出第一声鸣叫,我就急忙起床,有时甚至光着脚丫,跑到院子里,一遍一遍温习昨天师傅教的课程。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哥哥也起来,他躲在灶房里烙他那举世无双的烧饼,忙里忙外的间歇,哥哥会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我练功。有一次,他忍耐不住,也学着我比划几下。说实话,他的动作难看极了,根本就不是打拳,简直是在锄地,我十分夸张地学他一遍,逗得他“哈哈”大笑。
太阳爬上山头的时候,师傅准时出现在我家的院墙上。他站在那里,看我把以前学过的动作演练一遍,然后轻轻跳下来,指点我的得失,然后教我新的课程。夜晚来临,师傅又教我读书识字。
三年之后的一个晚上,大白月亮挂上树哨,一地月华,师傅把我叫到村边的小树林里,他让我把学过的武功从头到尾打了一遍。月光之下,我打得十分认真。看我打得也还不错,师傅露出赞许的目光。
最后,师傅对我说:“武松,师傅传你少林功夫,论说是破坏少林寺规矩的。现在,你已经学成了少林的基本拳法,也多少懂了些文字。师傅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临走之前,送你三句话,你一定要记在心里。”
当时我说:“师傅请讲,武松一定铭记在心。”
“第一,任何时候不得依仗武力欺负别人。第二,无论何时何地不要轻易相信他人。第三,做任何事情都要对得起天地良心。”
说完,师傅就像驾了腾云,转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都监听得很认真,情到深处,对少年武松的苦难生活,唏嘘再三。听了武松学武的经过,流露出羡慕不已的样子,他问武松:“后来,你师傅到底去了哪里?”
“我曾到处打听师傅的下落,有人说他又回了少林寺,也有人说他去了琼州海南,还有人说他犯了官司,被抓了起来。快二十年了,我再也没见过他。”
张都监说:“武松,你的武功这么好,没有用武之地,实在可惜。我手下这些家丁,虽然也会几下,都是些猫脚功夫,派不上大用场,你看这样好吗,以后你收他们为徒,教教他们少林拳怎么样?”
“那样好吗?”武松疑惑。
“有什么不好?如果成功的话,我可以出钱,在城里开个武馆,你当总教练,专门培养武林高手。”
武松说:“我先试着在家里教教再说吧。”
“那好,一言为定。对手下这些人,我也没很大指望,不求他们达到你的水平,只要他们几个人合起来能赶上你就行。”
第二天,武松收了张都监的十个家丁当徒弟,每天在操场上教他们练武。
武松初为人师,对自己和徒弟要求非常严格,所有功课教得都教得非常认真。武松从最基本的马步教起,逐步把他们领进武学的大门。
武松的徒弟中有个叫方成的青年,以前曾学过打醉拳,基础比较好,头脑很灵活,学武非常勤奋,往往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自己一个人仍在月下苦练,因此进步很快,深得武松的喜爱。看他练得很苦,武松有时对他格外关照,夜里没人的时候,经常给他开点小灶。
方成对武松也格外敬重,开口必称师傅。武松有什么事情,也总愿跟在身边,跑前跑后。
初秋时节,天空碧蓝。武松带着方成陪张都监夫人到东门寺上香。回来的路上,看见好多人围在路口,里面传来锣鼓声。三个人凑上来看热闹,原来是卖艺人在演唱。
只见一位拉二胡的老人,坐在中间唱道:
国家不幸有人幸
别人放歌我哭灵
月黑风高哭不醒
梦里众人笑我疯
老人的声音冰凉如水,透着寒气。接下来演唱的是一位姑娘,姑娘长得很漂亮,但是清瘦如同梅花。姑娘的歌声,更加悲切:
小白菜啊,苦又黄。
三岁上啊,死了娘…
一曲唱完,接着又唱:
月儿弯弯照九州
几家欢乐几家愁
…
人们纷纷上前,捐些碎银子。张都监夫人也开始掏钱。
这时,有个人走到中间,朝地下扔下两块银子。姑娘赶忙跪下:“多谢大人关照。”
人们纷纷赞叹:“这人出手真够大方。”
“不必客气,跟大爷走吧,我保你有吃有喝。”那人挺着胸膛对姑娘说。
旁边拉二胡的老人说:“大人,实在对不起,我们只卖艺,不卖人。”
“什么卖艺不卖人,我看你们不识抬举。快跟我走,省得大爷亲自动手。”那人边说边动手拉扯姑娘。
姑娘和老人坚决不从,那人的喽罗围了过来。
武松气愤不已,仔细一看,那人原来是“鬼难拿”。武松拍了拍方成的肩膀,方成心领神会,两人一起走上前来。
“鬼难拿”见是武松,气焰立即缩了半截:“武松,这里不关你的事,你快离开。”
武松什么话也不说,两眼看着他,看得“鬼难拿”浑身发毛。
方成说:“你欺负别人,老子就是要管。”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鬼难拿”见形势不很帅呆,抛给武松一句话:“武松,算你有种,你等着。”说完,转身要走。
方成听了,怒火中烧,上前两步,抓住“鬼难拿”的衣领,照着他的脸就是两记耳光,然后猛地把他一推:“快滚!”
人群里响起“噼哩啪啦”的掌声。
姑娘转过身来:“多谢两位大侠相救。”
方成说:“姑娘,不必客气。”
张都监夫人拉起姑娘:“这些仗势欺人的主,就是欠教训。姑娘快起来吧。”
回到家里,武松跟着夫人到客厅见张都监,让方成回去休息。
见了张都监,夫人把“鬼难拿”在街上的作为告诉了丈夫。张都监叹了口气:“这小子,真是不可救药。回到监狱,看我怎么惩治他。武松,你在里面时,是不是也吃了他不少苦头?”
武松说:“大人,武松本是犯人,那算不了什么。”
夫人告诉张都监:“多亏武松和方成出面相救,不然的话,‘鬼难拿’肯定会把那姑娘抢回家。”
“武松,你做得对。做人就要这样,要敢于仗义执言。”张都监接着说:“武松,你教手下人武功的事,要加快进度。等他们都出徒了,我们就成立武馆。”
“好的,大人,我一定争取让他们早日出徒。”武松向张都监保证。
从张都监客厅出来,武松径直回自己住的地方。
武松住在东院落,是一个小单间。开门的时候,武松感到有些纳闷,记得自己走时,门上了锁,怎么现在门虚掩着呢。
武松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他觉得房间里的东西有动过的痕迹。
武松赶紧找常年带在身边的包袱,发现包袱还在。他打开包袱一看,桂芝姑娘的两封信不见了。
武松以为自己放错了地方,翻箱倒柜找了起来。
床底下传来动静,武松低头一看,里面趴着一个人:“谁?快出来!”
那人很不情愿地爬出来,武松大吃一惊,原来是方成。
“方成,你怎么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对不起,师傅。”方成跪在武松跟前:“弟子不肖,甘愿接受处罚。”
“方成,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成吞吞吐吐,不想说。
“你想气死我吗?”武松急了。
“师傅,对不起了。我想看看您有没有武林密笈之类的书,想偷偷学学。”
武松听了,叹了口长气:“唉——,我的武艺也是跟师傅学的,哪里有什么武林密笈呢?快起来吧。”
“师傅,您原谅我了吗?”方成跪着,不敢起来。
“好了,起来吧。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像个贼一样。”武松把方成拉起来:“哎,方成,你没拿我别的东西吧?”
“没有,师傅,绝对没有。”方成拍了拍胸脯,向武松保证。
武松看他不像是偷藏信的样子,就把他放走了。
武松继续寻找,天黑了,也没找到。武松想,这信,难道长了翅膀?
爱物远逝,不祥之感穿心而过,激落武松一地冰凌。